夏以上/秋未满
除去老死,人这一生要经历多少场的别离?
1
朱自清的《背影》,小时候是别逼无奈读课文,长大后才明白,读的竟是迫不得已的别离。而一场场的别离,却又是父母逐渐的佝偻与衰老。
第一次尝到别离的心酸,是第一次离家到龙城读书。临走时,看着车窗外目送我的母亲,我悄悄地抹了眼泪,再待到父亲将送至学校的我安顿好离开后,我又一个人躲在厕所里哭了个稀巴烂。
后来的几年里,上学放假,上班回家,便也多了类似这般的别离。母亲常常将我目送,父亲几次骑着摩的把我送至车站,然后或是母亲或是父亲又很多次的在村口接我回家,我未经世事,把来去当做寻常,便也没了泪点。
再次被别离刺痛流下眼泪,便是出嫁的时候。我是个极好面子又足够逞强的人:亲友家眷送我出了门,一路车奔,我都无伤感,只担心着能够来参加婚礼的外地朋友多,生怕疏忽招待,然后几番闹腾,拜过堂,亲友归,仅剩了自己,便一触即发,无克制地哭了起来。想到就此便开始做起了他人家的媳妇,亲生父母倒成了一门子亲戚,终究觉着自己自私的很,养女当真只欠着自己的爹娘。
经历一番,人才得到成长,加以思索。后来与丈夫常年在外奔生计,与着自己的父母便真是难得的相聚,一年到头,三天五天,回去一趟便真的就是有事可做,难得一空闲时间用来相处。倒是今年,因为小小劫难一场,搁家的日子也就多了起来,起初折腾母亲跟着自己又闹又玩,相处甚恰,日子一旦长久,母女俩少不得的便是斗上两句。好在是亲生母女,吵闹总是伤了和气也能归好的,不大一会儿,便又凑到一起说笑了起来。
上次离开娘家,是两个月之前。临走当天,父母恰巧得事,送我走的是弟弟。早间母亲安顿我时,我还急于贪觉嫌她啰嗦,真到关门走人时,眼泪啊,像是做好了发大水之势,难以控制,然后公交上哭,转乘了大巴车还哭,悄悄地,还生怕惊着他人,生起笑话。
许多次的离开,父母便在我看不到的岁月里变老了,我问母亲:“你脸上的皱纹是什么时候有的啊?”母亲说:“人又不是一下子变老的,谁又知道何时怎就这么多了。”
2
那些年,他来了就走,我去了又回,能够在一起的时光简直寥寥,但仿佛又是天命,无论距离多远,分别多久,总没使对方失散人海。
仿佛为了爱情,我也吃尽苦头,独身一人于龙城的潮起潮落中穿梭,几番伤口愈合化为铠甲,硬生生走出一条生存之道。
也仿佛对相见有所期待,日子算是有了熬头,一次次默默将自己内外修饰,为的是下一次相聚一切会变得更美好。
起初几年,我们的爱情真就是在想象中度过。一部手机仿佛是连接两个人的桥,却也像是隔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长久的别离,倒也不觉深刻,难得的相聚,便是意义非凡。
曾经,仅有的一次,他在别离时流了眼泪,被我发现,至今都是我拿来取笑他的点。但也是那一次,我对他的爱深信不疑。
后来结婚了,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要大于别离,彼此的依赖便是最难以承受分别的苦。有了依靠,人也变得做作,纵然平日里说破嘴的嫌弃,但真要到小别的时候,便是皆有不舍。
不愿多说,想到一两日后的别离,昨夜里便有了失眠,今日若絮叨开来,便是又要伤心一番。好在,来日方长,一起要面对的平凡的日子还太多太多。只当小别胜新婚,不大几日便又能重逢。
3
曾经,在父母与他之间,我与龙城做过很多次的告别。仿佛每次决意离开,总会是雨水天气。或是毛毛细雨,十分应景;也或是倾盆而下,殃及众人;但不得不讲的是,龙城当真不愧为龙城。
除此之外,我也与众多友人同学做过道别。每一次道别不尽感伤,但心里总是想着总会再见。是的,后来和一些还有着前缘的人,我们是再见了面,但几番岁月历练,经历了各自不一样的人生,当真再也回不到临别时的那份心情。
事实如此,无以改变,也就无意义伤感了。但和那些说了“再见”或者没来得及说“再见”的却又再也不见的人比起来,我们的再见便是弥足珍贵的。只愿岁月善待我等,不失初心,怎样的面孔,我们也将识得彼此,即便无法感同身受,但我仍旧是那个愿意听你讲故事的人。
如今我又是怎样的一副面孔呢?连我自己也拿捏不准了。在人生的长河中,我扮演过恶人角色,也在很长的一段岁月中充当一个痴人,我自觉初心从未变过,但偶尔自己又没想象的那般勇敢坚强,大概在很多人眼里,我更是迂腐不堪或者十恶不赦,但我还是觉得最要紧的还是自己不够聪慧能干。我当还是个好人吧,至少物欲横流的时代,我本着应有的血肉,从未干过损人利己,伤天害理之事,顶多的也就是懦弱。
我常常在填一些表格时,会询问我的爱人,现在我多少岁了?仿佛过了25岁后,我便潜意识地忘记年龄。我扪心自问,绝非装腔作势,因为真心不想记起在岁月的逼迫下,我已经换过了几副面孔。
记住年龄有用吗?对于一切,好的坏的,有的没的,记住年龄又有什么意义呢?终究是一天比一天老罢了。
告别了无数个春夏秋冬,周而复始,年复一年,太多没能讲过“再见”的人就真的再也没见过。大概没缘分的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相见了吧!但倘若他日真有了相见,我们又会说什么呢?呵呵,还能说什么呢?耻笑世事无常,万般皆命吧!
如今夏末秋至,我与港城别离,与丈夫别离,但也是与故里相聚,与父和母的别后重逢。
我尝过了别离的苦,便更加地看重拥有着的每一个当下,如今将要与谁道过别离,为的又是与谁相聚,想来也是世事轮回,一场历练吧!
文/青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