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秋天

走过秋天

“一场秋雨一场寒”，秋一立，天立马就凉了。雨雾是秋天最寻常的风景，从早到晚，雾裹着雨，雨携着雾，阴阴沉沉，淅淅沥沥，连月不开。青黛色的山恋，空旷的土地，未收割的玉米，寂静的村庄，废弃的猪圈，翠绿的松柏，披离的衰草，连同一些迟开的湿漉漉的憔悴的花儿，全都隐在变幻无穷的雨雾中，幻化出江南秧田的水意，带人走进李唐水墨的意境中。日子有着成熟后的寂静，鸡耷拉着脑袋，狗瑟缩着身子，寒蝉不再凄切，蛛蛛网上凝着冷气。

秋的凉意禁锢了身体，也禁锢了思想。跑步，画画，下棋，习字，写文，似乎都没多大意思。茶味薄，酒味淡，酽茶烈酒在这秋日也索然寡味了。这样的日子，干点什么好呢?发呆。披件毛衫，木木地坐在窗前，就这样一声不响地享受这百无聊赖的闲日子。窗外，几只麻雀正在啄食散落的柏树籽，几片黄叶晃晃悠悠地飘落。抽烟也好，燃起一支香烟，抽上两口，夹在指间，烟雾在屋中缭绕，尽然没流眼泪！最好做个抠脚大汉，罗汉般盘坐于床上，不紧不慢，伸手弯指，清理干净每一个脚趾缝，准备过一个舒舒爽爽清新拔俗的冬天，不亦乐乎!睡觉亦是不错的事，蛹一般蜷进被窝中，迷糊半日，管它“天凉好个秋”！

天晴的日子总是极少。夜半月光如水，清清朗朗，澄澈明净，可一早醒来，照样烟雨凄迷。不过说不定夜间突来一场泼泼洒洒干脆利落的雨，云开了，雾散了，天真的就晴了！这样的日子，适合散步，最好骑着一头驴子，伴着得得的蹄声，信步而行。

天空瓦蓝瓦蓝的，没一丝云彩，比新染的布还洁净素雅。阳光照着，闲闲的，软软的，清亮亮的，半空中洒下一把金黄的谷粒。风里带着野菊花清幽的味道，柔柔地抚过面颊。远山素净，层林尽染，黄的，绿的，红的，黑的，斑驳炫目。核桃树一下子敞亮了，欹斜横生的虬枝有着铁铸般的质感。树杈间的喜鹊窝，也显赫起来。梧桐树摇曳着最后几片叶子，柿子树挑着红透了的杮子，银杏修了金身，白桦闪着银光，杨树立着窈窕的身姿。石枣，枸杞，油奶头，面梨，千层皮，各种小灌木炫耀着各色娇滴滴的果子。山崖上几丛不知名的小树，也红透了叶子，妩媚妖娆起来。野棉花悄无声息地飘白飞絮。看灯花躺在泥土中鼓着花苞。刚透出土层的麦苗嫩嫩的，齐刷刷的，马驹身上短毛一般。油菜田田的叶子浮满地面，如铺了一层满绿的翡翠。白菜蹲踞着，黄衣绿裙，挨挨挤挤，整整齐齐，排满地头。萝卜裂着嘴，噘出地面。黄菊花明眸善睐，点缀在田间地头林中屲上。小溪瘦了，清澈了。天上贴着一只鹰，掠过一群鸽影。野鸡破着嗓子，扑楞着翅膀，慵懒笨拙地踱着步。

鱼鲜羊嫩，兔肥鸡壮。菊花斗妍，雪梨上市，炒栗子爆出香味，红薯挤满大车。饭店，花店，水果滩全都红火丰盛起来。菜花白，包菜绿，辣椒红，泡菜正当时。正是贴秋膘的好时节！中秋连着国庆，接着又是重阳，吃是最实惠的。酸菜羊肉，水煮肉片，毛血旺，柴火鸡，天凉，食欲却大起来。约三五好友，吃着，谈着，吹着牛皮，开着玩笑。酒还是不能多喝，可肉能多吃。肚皮鼓了，身子暖了，伸个懒腰，再叹一声“却道天凉好个秋”！

这才是人间的好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