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已经离开我一年半了,每每想起仍然哽咽的不能说话,只有豆大的眼泪往下掉,以前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一个会流眼泪的人,直到医生告诉我“你爸爸肝癌晚期,时间估计最多也就撑一个月了!”……
出生那天就把初吻给了爸爸
第一次见到爸爸的时候,他已经31岁了,相见很晚,这一世,终究……
我出生的那天,爸爸在帮人建房子,据说晚上12点左右才回家,妈妈说“你快去找我妈,我估计是要生了。(我妈妈个字瘦小,不招奶奶待见,只有外婆)”,我外婆眼睛有一只完全看不见,等他们拎着煤油马灯抹黑爬到家里的时候,我已经出生了,在妈妈的怀窝里面啃手指头。妈妈怕爸爸不喜欢女孩子,怯怯的对着爸爸说“是个姑娘!”,没想到爸爸当时就把我抱起来“姑娘好啊!以后我可以换几斤挂面吃。(家里很穷,嫁女儿的风俗是婆家上门提亲的时候要带上挂面)”,还没有清洗身体的我,爸爸用了他结婚的衬衣包裹我,抱在手里亲着,没想到自己出生的几个小时之间,初吻就给了爸爸!
带着灾星来的,他却宠我
自从我出生以后,家里总是各种不顺,出生还没有满月,发大水,家里的房子被洪水冲走了,然后为寻找吃的爸爸上山打猎,让刺猬的箭刺穿了整个右脚,爸爸硬是用手直接拔出了三支箭,扯了一块衣服裹住了脚回家,第二天,游泳去外婆家借粮食,靠着外婆的救济,我们渡过了两个月,然后我病倒了(算命的说我命里缺土、缺金,需要找一个命硬的干爹,因此,我至今有一个不会说话的干爹),家里没地方住,爸爸第一次从大山走出去,打工,帮人做煤球。
爸爸回家的时候,我已经一岁两个月了,学会了自己走路,说话,吃饭,回到家,爸爸带着新裙子给我,是绿色的,至今还留在我的箱底,爸爸说这是姑娘比别人聪明的奖励,然后我们家开始建房子,建房子的时候,爸爸肩上跳着两箩筐的土,经常把我绑在怀里,他说“快一年,没抱过姑娘,要把失去的时间补回来”,爸爸宠我,周围的小伙伴没有谁到10岁了还骑在爸爸的脖子上玩耍,但是我10岁了,不想走路总是能享受爸爸背着的待遇。
我5岁的时候才20斤中,小时候营养不良,是一个很典型的黄毛丫头五岁的时候,我们新建院子,需要开山,为了躲避炸药,爸爸总是边喊快躲炮,鞭炮,把我拎在手里跑。炮声响起的时候他总是用整个身体将我捂得很严实,我记得有一次炮声响的时候,妈妈还在忙着炒菜,没听到喊声,而我在房子里面玩,很安全,爸爸刚从外面往房间里面跑,炮声就响起,爸爸就一大步跑过来一把把我拉到怀里趴下去,留下妈妈一脸懵逼的样子站在那里,后来,妈妈总拿这个笑话爸爸“有个女儿了不起啊!至于你这样当个宝吗?还不是我生的!”
阴差阳错,我真的算准了
我经常会问爸爸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我爸爸总是说“丫头,你是吉时出生的”,初二那年,我自己在家偷偷看《玉匣集》《老黄历》《易经》,我不知道怎么滴就开窍一算,知道给自己算命了,我第一次知道了我们可能父女缘薄,后来忍不住,我告诉我爸,我说“如果我们之间有一个要先死的话,我肯定要死在你前面,我怕你走了,我活不下去”!他说“你真傻,你要是能算准,你快给我算一下,我今年可以挣多少钱啊?”
经过自己算命的这一次,我很消沉,一年时间,原本成绩不错的我,成绩在班上几乎变成了倒数,每天被各种带去办公室面壁思过,可是我能怎么办?我害怕我算命的这个变成了现实……
初三那年,我接连的病倒,找医生各种治病,完全无好转,后来他们说找人烧胎吧!(老家风俗人有三魂七魄,生病如果无药可救,可能就是魂魄已散),那道士捣鼓了很久很久,然后说我三魂七魄已经走了两魂,再不救我,就魂归西天了,爸爸信了,他按照道士的说法,每天喊我乳名,在门口放着我小时候他给我买的衣服叫我回家,尽管我在床上躺着,然后还做了一套衣服,画满了符,要我穿在身上,不知道是真的邪门还是怎么回事?在喊了我100以后,我病好了,然后我又晃悠晃悠的去了学校上课……
他一直跟我说“姑娘要好好学习,以后才会命好”,经过了一次要死不死的经历,我又开始认真学习,然后成为村里第一个考上高中的女孩子,爸爸很开心,说我“你看,你算错了吧!我的命好,你也会命好的……”
初三暑假,爸爸又出去打工了,我在家里收拾房子,发现了在爸爸经常使用的皮包底下,看到了算命先生写的爸爸寿运55—57,这一次,我没有告诉他,我发现了他的秘密。
第一次,生命是这么的弱不禁风
打工也可以算是时来运转,我们家,终于不再是那样只要一有钱,然后要出点乱七八糟的事情,家里又一无所有 的时候了,高中,爸爸去帮我报名,乐呵呵的告诉人家“你看,我的姑娘考上了高中,我就知道她厉害着呢!”
人只要有点小心愿达成,总是会有淡淡的骄傲情绪,或许是家里一切都是风调雨顺,老天又要给我整点幺蛾子出来,高二那天,我还在学校和同学讨论着明晓溪的小说,班主任走进来对我说:你爸爸电话来了,我刚开始还很开心,我想老头居然矫情了,又要跟我说想我了什么的情话之类的,我又猛然的想到,也许是那个预言,我害怕,但是还在安慰自己,没事,爸爸今年才48岁,离55岁还远着呢,电话打回去是爸爸接的,声音若有若无的说“好好学习,我爱你!”,那天,我没请假就跑回家了,看爸爸,结果他被送走了,原来他被车撞了心脏,他怕自己逃不过来,想把这句话跟我说说……
从那一年开始,爸爸的身体就再也没有好过,可是他依然带着很多药,然后下井去挖煤,他说“我能一次逃过死神的魔杖,我就是幸运的,我的姑娘是要上大学的!”高二高三的那两年,我失去了两个伯父,他们都说伯父死的日子不好,犯重丧,三年会死掉五个人,我很担心害怕一不小心,死神就把那顶帽子扣在了爸爸的头上……
爸爸的努力,我有钱去上大学,大学毕业的时候,我的爸爸已经53岁了,我害怕,也许两年以后,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还不如我先死掉,于是我随便交了男朋友,跟着人家瞎混,最后还喝了一瓶掺有毒品的水,我记得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没有死掉……
幸福只是一瞬间,触手可及
过了一个月以后,我回到家里告诉爸爸,我交了一个很挫很挫的男朋友,你是不是还是一样会对我那么好呢?你看我做了这么失望的事情,我第二次在他面前哭“说我害怕”,爸爸抱着我的头“只是说我不想你交一个对你不好的男朋友,你找的男朋友要比我更爱你才行,我这辈子就放心了”,我跟爸爸一起去工地,他安装玻璃,我就帮他扫灰……
和爸爸在工地的日子是我最开心的时候,晚上我能听见他均匀的呼吸,看着他头发发白,我还能帮他捶捶肩膀,后来他对我说“女孩子,要经常去看外面的世界,你才会有志气说“你一辈子没有白活””,这是我最幸福的一年,我好像不在那么害怕他是否会死在我的前面了,然后我安心的选择了回到上海工作,他会经常打电话给我,我经常嘲笑他“哎呀,都是糟老头子了!我可不爱听你说想我哦!”,偶尔,他会调皮的拨了我的电话,然后不说话,过了好几天,他会说,原来你不想我,一点都不想我,好伤心,不过你不想我,你呼吸在作假,我听到你呼吸声加重,你说你是不是紧张呢?偶尔,他也会打电话说“丫头,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你走了,我的世界轰然倒塌
2014年7月,妈妈第一次说你经常感冒,经常拉肚子,我以为只是普通的小病,我说快去看医生呢!然后你总是很轻描淡写的说“没事啊!喝点中药就好了”!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两个月你才去看医生,我还记得那天,跟你打电话,你的声音有点哽咽,但是你依然很淡定的说医生说是肝硬化,我四个伯父都是死于肝硬化,我……
回到你身边的时候,是你去检查的第二天,9月2号,在医院的那天,我刚走到病房门口,睡你旁边的病人死掉了,肝癌,我看到你听到说死的时候,你也跟那个人一样,面如死灰,身体在微微发抖,我握着你的手说“没事,爸爸,你看我读了这么多书,你相信我肯定会没事的……”,治疗了半个月以后,你的脸终于变的白了,不在是蜡黄、暗灰了。我带着你去公园做运动,我总是一厢情愿的相信,只要多做锻炼,身体抵抗力就会好转,病情也会好转……
也许是我的错误决定,公园回来的那天晚上,你的肝开始疼,那天你睡得很不安稳,那个实习医生过来按住你的腹部,说要听一下叩击音,然后第二天,我们第二次做ct,我提前去跟主治医生打招呼,尽管情况恶劣,不要告诉你实情,然后报告单出来的时候,我们都统一了口径,说你的肝上有个阴影,是你被车撞留下的积血……那天下午,医生找到了我,“我不得不告诉你实情,你的爸爸是肝癌晚期,已经到了临界点,可能因为运动,你的癌细胞扩散的很快,运气好,也许能撑个一个月吧!”,那一天,我一个人躲在天台放声大哭,我最害怕的这一天真的快要来了……
我俩相处的日子真的很短暂,我祈祷上苍,让你过55岁的生日,让你和我有机会一起跨年,你也很听我的话,你说“我相信你!”,你说想回家,然后,我学会了打针,学会了按摩,你只要能爬起来,就坐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斗地主,然后,我们一起过生日,那天,你流了好多鼻血,你说没事,你信不信我俩可以一起过年,然后真的我俩一起过年,春天杏花开了许多,你说我小时候嘴馋,最喜欢吃了,你说今年应该可以接很多果实,花开的这么茂盛,你跟我说想吃自己种的玉米,在你的指导下,我种了玉米,那天你还坚持着去帮我采了好多鱼腥草,饭桌上我哭了,我说你挖的我舍不得吃,你说你喜欢我在帮你挖就是了,我知道,我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2015年2月初7,我说爸爸,你看,外面来了蜜蜂,你要我扶着你起床去看,然后走到院子里面,你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而我害怕弄疼你,急的手足无措的时候,你却笑了,没事,一会就站起来走进屋里去了,过了一会,你真的站起来,你还说“我信你,你也要信我,你看我从来都没有骗你”。2015年2月15,你吐血了,我很害怕,还若无其事的说“爸爸,这是好事情,您体内淤血化开了,”你就那样对着我淡淡的笑着。
都说肝癌最后会疼的无法忍受,一直到你离开的那天,我都没有听见过你哼一声,2015年2月19,你开始吩咐我爹搬走了蜜蜂,我说爸爸你让人搬走了,多可惜,还是你自己养着吧,你说我害怕自己逃不过来了,你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力气在陪你了……记住要找一个比我还爱你的男人”!然后你就闭上眼睛说要睡一会,叫我不要哭,姑娘长得好看,是不能哭的,太丑。2015年2月20日,你说不话了,你眼睛就那样看着我,眼泪无声的往下掉,然后你用尽力气叫了我乳名,抬起手来,碰了我的脸,就这样走掉了……从此我就再也没有爸爸……你说,不要悲伤,可是世界倒塌了,我……
今天已经快两年的时间了,我还是会整晚做梦梦到你……想到你,眼泪会一直往下掉,我的爸爸……我原来不知道我的泪这么多,一直都流不完,这一世,我终究没能汇报你的厚爱,你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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