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小的时候,睡的天昏地暗的叶书语才醒来。
迷迷糊糊之间,她反射性的往床上摸了一下。嗯,还在,她在心中这样想到。
被摸的毕隐墨比叶书语先醒来,他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趴在床前的叶书语。他想伸手抚摸叶书语的柔顺的发丝,但,他两手被包扎的严严实实。连手指都动不了。
外面丧乐喧天,人声鼎沸,但这一刻毕隐墨却感觉无比宁静。早上突然惊醒,属于反射性的。在看到床前的叶书语安然无恙的时候,他才松懈下来,任凭伤累将他推倒。在梦中他没有做像昨晚那样的乱梦了,在睡去时,他的心安了,梦里也得以平静了下来。
叶书语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也对,毕竟睡了一天,早饭都没吃。她起身准备去找吃的,就见床上的毕隐墨在看自己。叶书语在看到毕隐墨已经醒来,开心的有点手足无措。她俯下身在毕隐墨额头上试了一下温度,嗯,没那么烧了。
她又问:你要喝点水吗?还是先吃东西。毕隐墨看着眼前这个着急的女人,眼睛里难得的流露出温柔。在叶书语的映像中,从未在这个世界见过毕隐墨这样的表情,一时间有点恍惚。
毕隐墨连声音都放柔了些:你先扶我起来,在帮我把医生叫过来。这里的医疗设备很简陋,病床也不是现在世界的那种可以调节高度的床。叶书语多拿了几个枕头垫在床栏上,在过来将毕隐扶起来。
两人挨的很近很近,近到毕隐墨的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粗浅不一的喷洒在叶书语的脖子上。酥酥麻麻的。
将毕隐墨安置好,叶书语连忙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叶书语脸上的写满了不安,本来这个话题说出来有点尴尬,但为了安抚叶书语,毕隐墨也顾不得尴尬了。
“我想去厕所,需要医生的帮忙”
叶书语看着床上被包扎的像粽子一样的毕隐墨,想的却是他现在行动不便,根本没往男女授受不亲方面想。她走到医生的门外敲了敲门,小声朝里屋叫到:医生,医生。没有应答。见门没关,她轻轻的推门进去。
屋里没人,桌上放着饭菜,用防蚊罩罩着,旁边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邻村有人突发急病,我出去一段时间。
当叶书语拿着纸从里屋出来,并将医生的话念出来时,毕隐墨一脸无语。叶书语将纸放在桌上,就朝毕隐墨走来,干净利落就要将毕隐墨扶下来,毕隐墨问:你干嘛?
叶书语到被问的一脸懵:嗯?什么干嘛?你不是要去厕所吗,现在医生不在,我可以扶你过去啊。
毕隐墨:可是。。。
叶书语:不用担心,我会扶住你的,我的力气大着呢。你受伤的时候也是我背你过来的,
毕隐墨:不是这个意思,是。。。是男女有别。
叶书语:啊?我就扶你上个厕所这和男女有别有什么关系?
毕隐墨:。。。。
放弃挣扎。
厕所,叶书语看看毕隐墨挂着绷带,脱臼了的右手。又看看缝了十几二十针,包扎的严严实实的左手。叶书语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刚刚毕隐墨那难以言喻的表情。那一瞬两人什么也没说。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突然叶书语福至心灵,脱口而出:其实,我在现实世界是个男的,所以,不用太尴尬。说完,叶书语还尴尬的打了个哈哈,也不知毕隐墨信了没。
毕隐墨:。。。。
本来想缓解这尴尬的气氛的,然而好像更尴尬了,叶书语的假笑都笑不下去了。算了,眼睛一闭,裤子一脱就完事了。不对,这样表述更奇怪了好吗?总不能让打了一上午针的毕隐墨憋着吧。
叶书语只能在心里给自己建设,我是男的,我是男的。。。。
这是叶书语生平第一次主动的脱男人的裤子。尴尬加惊慌,叶书语感觉手都不是自己的了。突然,往下脱的时候,叶书语感觉手臂触碰到一股温热,软软的又富有弹性。
那一刻,不用看,叶书语也知道碰到了什么。那一刻她的脑袋一片空白,连脱裤子的动作都停了一下。无独有偶,撑着她站立的毕隐墨,身体也僵硬的不敢动。叶书语看不到毕隐墨的表情,但她肯定自己的脸现在红的能滴血了。
就这样,上完了一个极其尴尬的厕所。接下来,两人默契的都没开口打破尴尬。
咕噜咕噜。。。叶书语摸了摸肚子,打个哈哈,率先打破尴尬。眼睛盯着天花板看,就是为了不和毕隐墨有眼神接触:饿了,呵呵。我去把饭菜端过来。
毕隐墨也将眼神瞥向窗外,嗯了一声。各自对着各自的虚空说话,但出奇的能接上线。
叶书语先给毕隐墨喂了一碗粥,在自己随意吃了些。此后都是一路无话。毕隐墨失血过多,喝过粥后就又沉沉睡去。
尔后几天,医生也回来过几次,查探过毕隐墨的伤势,给他配好药,扎上针,交待几句叶书语应该注意的事情。医生就又背着药箱出去了。这附近的小镇就他一个医生,非是大病急病,村民们一般都会自己忍过去。而当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病来如山倒,医生总要急匆匆赶过去。像现在这种,医生能好好给叶书语交代好注意事项的时候还真不多。
毕隐墨也在扛过前几天的危险期之后,已经在明显的好转了。窗外夕阳如火,偏门外的声音也渐渐的嘈杂起来。在一段短暂的寂静后,一个带着狗头面具的男人推开门走了进来。面具后面传来男人疲惫的声音:你们是医生带来的人吧。是这样的,我们这边的村子有个习俗,在下葬前的傍晚要烧灵房给过世的人。而我们在丧葬期间带的面具也要在那一天烧掉。让这些面具代替生人在阴间陪伴他。你们虽然说和逝者没有关系,但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你们最好也去一下,把面具在灵房里烧掉。
说完,看到病床的毕隐墨又补充说:嗯,这个小兄弟看来伤的不轻,要是不方便的,让这个小姑娘代替也是可以的。
叶书语爽快的一口答应。毕隐墨看了一眼眼前的,带着狗头面具,披麻戴孝的男人。在叶书语准备走的时候,毕隐墨叫住了她:等一下。叶书语才反应过来,忘记摘毕隐墨的面具了。回来准备摘面具时,毕隐墨在她耳边轻声说:一起去。温热的气息喷洒到叶书语的耳边,顿时,叶书语的耳朵就红透了。她停住了正要摘面具的手,拉开了与毕隐墨的距离,不自在的问:你现在的伤能行吗?
其实除了脱臼的右手,其他伤看起来吓人,但都是皮肉伤。而这些他早已经习惯了。之所以没说,是他感觉原来被人照顾的感觉这么温暖。在这个世界,他习惯了独来独往,也习惯了粗略的处理伤口,就又继续厮杀。但他却不能告诉她。毕隐墨只是说:可以借此机会去看看外面的情况,顺便寻找出去的突破口。
叶书语看向毕隐墨的眼睛,她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轻轻的将毕隐墨扶起,撑着毕隐墨跟在狗头面具的后面。
灵堂空荡荡的,此时没什么人更显的阴森。穿过一排排棺材,长长的回廊尽头,如血的夕阳染红了祠堂大门。
就在祠堂大门的不远处有块空地,披麻戴孝的人,将空地中的纸房子围绕。间或听到压抑着的嘶哑的哭声。叶书语搀扶着毕隐墨在人群后站着。一个道士模样的,带着凶狠的饿鬼面的男人,开始吟唱起听不懂的咒语,吟唱完毕,从案台上端起一碗鸡血,抛洒在纸屋上。
不知道为什么,扶着毕隐墨静静的站在人群后的叶书语,一种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她就那样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透过人群,抛洒在纸屋上的鸡血有几滴沾在了那对母女身上。对面的小女孩,茫然的看着这一切,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或许死亡对这个刚来人世没多久的小女孩来说还很陌生。陌生到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哭的那样伤心。连日的哀伤,妈妈流的眼泪比她吃的东西还多,她几乎都要站不起来了。那时的小女孩也许不知道,有些东西,有些人一旦离去就在也回不来了。
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叶书语痛的冒冷汗。扶着毕隐墨的手也变的用力起来。毕隐墨察觉到了叶书语的异样。低头轻声询问:你还好吗?叶书语勉力回到:没事。仅仅只是这一句话,毕隐墨就知道,叶书语现在很不好。他伸手揭下叶书语的面具,就见叶书语脸色惨白,额头上冷汗密布。仪式也将近尾声。毕隐墨将自己的面具也揭下,拜托给领他们来的狗头面具。就往医生住的地方走去。
就在他们走了没几步路,身后传来一股热浪,火势借着纸房子燃烧的越来越旺。和远处如血的夕阳几乎融为一体。终于,那被压抑着的哭声,哭得越来越凶,肝肠寸断。
不知是不是被这哭声吸引了,叶书语鬼使神差的回过头,看着在夕阳燃烧的纸房子,黑色的灰片被风一吹,一片逝去的纸片就像有灵性一样,停在叶书语的眉心。
就在那一瞬。眼泪决堤般的从叶书语的眼框中涌出。而她的脸上却一片木然。就像这具身体不是她的,而这个身体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她怔怔的看向不远处燃烧着纸房子,那个怪异的小女孩也朝她这边望过来。夏日闷热,按理来说此时没有风。却突然妖风大作,如血的夕阳也被黑云压住。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
须臾间,大雨倾倒而下。毕隐墨拥着叶书语朝祠堂的大门跑去。远处围观的村民非但没有跑走避雨。反而一个个见鬼似的盯着未完全烧完的纸房子。暴雨声中,不知是谁,战栗的嚎哭起来:啊,,,,又来了又来了。这次又要轮到谁了啊。
这样莫名的嚎哭,非但没人制止,村民们反而一个个的如临大敌。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战栗,也有人将目光恶狠狠的投向那个诡异小女孩。本来压抑着的,极力想要粉饰太平的人再也忍不住了。
“我早说过这个孩子是个祸害,她的命太硬了,都是她克死了自己的爸爸。现在指不定谁会是下一个。
离得虽然不远,但大雨如注,叶书语看不清说话人的面容。只听领他们来的,带着狗头面具的青年男人说到:她大伯,不要在说了,算命的话怎么能信。
被叫做大伯的男人非但没有算了,反而气性更甚,大吼道:什么叫算命的话不可信,你不记得了吗,当初这个扫把星出生的时候,就有算命说,这孩子是蛇变的。她会克死他身边的人。你们当时不也不信吗。后面你看怎么着,他爸不就病倒了。没过一年的功夫就躺在棺材里了。这些你不信就算了。但你看看你自己,好端端的做个工就把手摔断了。现在落下残疾。至今取不到老婆。想起我就更恨了,本来好好的事业,也因为她而破产。我好不容易才生下的儿子,现如今,现如今,智力只有五岁。整个村子也因为她的到来,也总出现离奇的事不是吗?就连患个感冒这样的小病也能一病不起,从此撒手人寰。
说到此,大哥恶狠狠的瞪着小女孩,小女孩畏缩的躲在妈妈的身后。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每个围观的人,都目露凶光的看向小女孩。
轰,一声巨大的雷声响彻天际。雨势越来越大。战栗着的,怨毒着的人各怀鬼胎。也就在那一瞬,那些人就像达成了某种约定,不约而同的往不同的地方去避雨。
按理来说,叶书语并没有淋多久的雨。但她回来之后就开始昏迷,伴随着高烧不退。而此时,医生从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外面的雨越来越大。看不到要停的势头。
一望无际的黑暗中,隐约传来啜泣声,叶书语慢慢的朝声音的方向走去。黑暗的角落里,一个瑟瑟发抖的孩背对着她。这和叶书语刚进来时的塔很相似。不,却切的说几乎一模一样。一样的黑暗,一样的哭泣着的女孩。窗外一样的鬼影重重。
不一样的是,这次,在她和小女孩之间没有了屏障。叶书语慢慢的往前走去。她将手轻轻的搭在小女孩廋小的肩膀上。突然窗外响起刺耳的啸叫声。鬼影也比进来时更加凶猛。几乎就在她搭上小女孩肩膀的那一刻。外面的鬼怪就从天窗涌入。只是这一次,叶书语没有丢下小女孩。她紧紧的抓住小女孩的手,就朝门的方向跑去。
而就在小女孩回头的那一瞬,叶书语却惊愕的发现,这个小女孩和灵堂里那个小女孩一模一样。就在那一刻场景忽然变换,她们又回到了刚刚烧纸房子的时候。虽然,在烧纸房子之前叶书语一直没见过她的长相。但在烧纸房子的的时候,所有人都将自己的面具,扔进了大火里。叶书语也总算看清了小女孩藏在面具下的稚容。
熊熊大火将她稚嫩的脸映照的通红。小女孩一会看看将生命燃烧的只剩灰烬的大火,一会儿天真的看向哭的几近晕厥的妈妈。她不懂,为什么妈妈要哭的那么伤心。在这里她看到那个年轻的女人将自己的面具摘下时。叶书语却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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