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端午节,如果不是空气般无处不在的粽子广告,叶子都不知道是哪一天,世界似乎在电视屏幕后面,而她只能睁眼看着。
隔壁街的蛋糕店今天很冷清,常常帮她倒热柠檬水的店长不在,只有一个面无表情的店员,脸上写满节日值班的倦怠和埋怨。
叶子照例要了黑松露蛋糕,坐在门外的椅子上准备看会书,翻开后才发现笔记已经从第一页划到最后的,蛋糕上的巧克力有一种变质的酸味,她把叉子竖叉到蛋糕中间往前一推盘子,索性合上听歌发呆。
掐了一下手指,回来已经9个月,即使当下已经捉襟见肘,内心从来没动摇过,不需要任何鸡汤,自己选的路。
这感觉跟10年前刚回来工作时的压抑无助很像,又很不像。像的是处境,不像的是心境。
那时的叶子每天早上拽着公交卡追公交车,有时站在公交车后面跺脚大骂,有时拿包包遮住雨点狂奔,有时在工位上的椅子上独自失声大笑,遭来同事不惑的白眼。
那时的叶子每天拎着高跟鞋走十分钟的陡坡再爬八层楼梯回家揉脚,有时在楼下的粥铺吃口白粥咸粥,有时在街市买二两瘦肉一把青菜,有时在阳台狠狠抽根烟,骂骂闷热的天气。
而今,叶子拿着情人送的iPhoneX,坐在临街的路肩上抽着薄荷香烟喝着啤酒,脑袋却一片空白。为什么转了一个圈,又回到落魄潦倒,甚至连十年前对未来的笃定都弄丢了。
叶子是个骄傲的人,即使站在北京的街头抱着家当让城管追也不肯跟家里要学费,即使兜里只剩三十块还是会买杯咖啡喂养灵魂,她就是蜗居里那个做着中产阶级春秋大梦的女屌丝海清。
一个孩子如果长大后暴力野蛮,一定是成长中缺少关心和爱护,叶子这种打死不低头的蛮劲,或许就是对生活的一种野蛮和暴力。
自从叶子妈再次改嫁,她们的联系频繁了些,但逐渐增多的问候让叶子更想拉开距离。她不想让妈妈敏感因为她和爸的原故,导致她的人生分外曲折,虽然叶子从没这么想过。每个人都是一个个体,都有选择自己未来的自由。
偏偏叶子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哪怕是善意的。仿佛一个暴靥的屠夫,利刀和血淋淋的事实才能成就心头的快意。
叶子妈让她去过端午,叶子说没路费,叶子妈说我给你买车票,叶子说这样只能让我难受,想一个人静静,像一直以来那样静静的生长。话说出口她突然明白快意里面始终有恩仇,说好的不埋怨被恩仇击败了。
叶子忽然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夏天的夜晚,她捏着那根有两条红线的棒子,手心捏出了汗。叶子说肖,生活就是用由狗血和鸡血调和的鸡尾酒,你看月色这么美但我们却要在悲痛里沉沦,你当爸爸了。
其实叶子早已做了决定,之后才发现在美丽的月色里谈论悲痛是多么绝望和愚蠢。肖先是很欣喜的激动,而后语气平和的跟叶子说讲起了道理,我们最近又熬夜又喝酒的…
后面的字她不记得了,只知道月色宜人,显得路灯下流泪的脸特别凄美。
生活就是一地鸡毛,你嫌弃它想扫出去,但饿的半死时你还得捡起来嚼两口看看能不能充饥。
快意恩仇的反面是精确否定,所以在看到那根有两条红线的棒子时的第三天,叶子把悲痛这鸡毛吃了下去,并永远的记住了那个味道。
之后叶子想起妈经常念叨的一句话,不要伤害他人,但要懂得保护自己。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是以自我的价值观为基准,叶子妈说的不伤害是她跟爸离婚时借了钱给爸,用这种决绝的方式保护自己。
叶子学会了决绝的保护下一代,却伤害了自己。
法雨寺的钟声每天在不同的天气相同时间响起,像一个不厌其烦的私塾先生,一遍一遍地教诲学子,世事洞明不以世故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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