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是这个世界的本意(六)
秋天,大多还是燥的。
一周盈盈的阳光,将老宅子的霉味儿晒了个干净。吴浅早出晚归,房子里除了有些灰尘,归置的倒也清爽。上个月去换药没见着夏南,有些失落。在吴浅心里,对感情不敢有一丝刻意,哪怕再也不会有交集。
自打伤好去银宝帮忙,老蔡把隔间交给了吴浅,他那小小的本钱分了四台机器的收益。老蔡的几个帮手知道他扛刀的事,倒也服气。吴浅上手快,眼里有活儿,一个月下来,和几个老人儿相处融洽。老孙,戴副老花镜,佝偻着背,四十岁的年龄五十岁的身体,和老蔡沾点亲戚,管钱。胡姐沉默寡言,平日里难见一笑,手脚却是麻溜,做饭,卫生,打杂,干净利索。朱胖儿,一脸横肉,眼尖手巧,专职维修,爱开玩笑,时不时朝着吴浅“二老板、二老板”的叫着。老蔡乐得清闲,没放在心上。
充实的日子转到周五,老蔡惯例约了几个朋友喝酒,下午四点多,开着白色桑塔纳离开了银宝。胡姐也早早地收拾完,急匆匆地骑着自行车去接寄宿的孩子。只剩下吴浅,胖子和老孙。
进入十一月,天黑的越来越早,院子里仅有的两盏路灯,藏在树里,昏昏暗暗。吴浅打开招牌上的霓虹,长长的影子投在台阶上。
饭后不久,一辆小车慢慢地驶进院子,大灯照着。熄了火,下来四个壮汉,吴浅才看清楚,这是那晚那辆银色面包车。他料想过这一天,他也想过不再逃,但这一刻真的来了,还是有些慌乱,站在原地不知是退是留。
“不要怕,今天没带刀。”没有夸张的发型,没有显眼的纹身,除开肌肉突出,看不出眼前这个大胡子和平常人有太多区别。
“你们想干什么?”吴浅尽量放慢语速,想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
“你放心,找你还是为了找你老子。”大胡子歪嘴一笑,“那天晚上知道你在屋里,就想吓唬吓唬而已。”
“这是我们的事,如果可以,请不要把银宝扯进来。”吴浅的声音很轻,看了一眼身后,硬着胆子和自己未知的力量开了条件。
“当然,谁也不想节外生枝。这半年,我们一直跟着你,等你老子出现,只可惜,你失望,我们也很失望。”灯光很暗,看不清说话的神态,不知是真还是惺惺。
“我没什么好失望的,成年人可以对自己负责。如果有能力,我也可以对他负责。”
“你负责?”大胡子过分地诧异,“小朋友不要乱开玩笑。”
“你看不出我的认真么?”吴浅对大胡子的轻视很是生气,怒意冲红了脸。
朱胖边从裤兜里摸出烟盒,边朝着门外走来,“浅哥,有事么?”
“没事,几个朋友聊会天。”吴浅挤出一个笑容。
胖子走到台阶另一边,点着烟,明着端详了好一会儿。
“外面凉,早点进来。”说完,进了屋。
“你老子欠的钱,不是你站在这里立个字据就能还得上的。”大胡子架着手放在胸前,瞪圆了眼,摆出催债的样子。
“你们可不是借他钱,是筹募资金让他操盘,协议我是见过的。”吴浅琢磨着,父亲留下的信也让他找协议,会不会遗失了,那可就完蛋了。
吴浅原本以为,遇到流氓,是没法说道理的,不曾想还能沟通,激动的心稍稍放平,“投资有风险,赚钱皆大欢喜,赔钱就想让我父亲一个人背锅?”
“我们怎么知道是投资失误还是转移了资金。”大胡子继续发难。
“一切都有痕迹,证券公司就能查到账户明细。你不懂,可以请专业人士。”
“怎么说话呢?”秃头作势要动手。
小胡子有些沉不住气,“大哥,别和他废话,先砸了游戏厅,揍他一顿再说。”
扬了扬手,“今天来,也没指着你能掏出钱,如果你老子和你联系,你劝劝他回来,这轮熊市大家是亏了不少,但远远没到走投无路的境地。”大胡子把嘴凑到了吴浅耳边,“我知道他户头里还躺着几支股票。”
递了张名片,蓝点投资咨询公司,徐墨。吴浅差点笑出声,这羊头卖的,骚。
“行,有机会我传话。”吴浅隐约感觉,这一拨人,不是父亲消失的主因,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但凡有周旋的余地,不会丢下自己一个人。
“那就这样,你没必要躲我,也躲不掉。”
“谁动我兄弟?”老蔡领着六七个人,从院门口一路冲上台阶,带着满身酒味儿,拦住了正准备离开的徐墨,不由分说围至墙根。
半小时前,朱胖见形势不对,在传呼台给老蔡留了言。
徐墨没想动手,老蔡见吴浅毫发未损也保持了克制,双方僵持。
年轻,酒精,是自控力的天敌。
安稳的局面因为几句过激的语言失去了平衡。
拳头带着嘶吼,脚踢伴着尖叫,肘击、膝顶、抱摔,五米见方的平台变成了角斗场,游戏厅的人远远躲在屋内看热闹,吴浅叫上老孙和胖子拉架,却无从下手。
下弦月,缺,依然皎洁。
吴浅慢慢走到中间,看着一张张挂着颜色的脸,“够了吧。”
徐墨喘着气,用手擦了擦嘴角的血,带着甲乙丙上了车。
“蔡哥,谢谢。这事本和你没什么关系。”低着头,谢意,歉意交织在一起。
“废什么话,别把彼此分的太清楚。”蔡建国打了一个酒嗝,“操,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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