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是这个世界的本意（二）

       

冷漠，是这个世界的本意（二）

吴浅投了枚硬币，上了1路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缓缓劲儿。熟悉的城市，陌生的人，咧嘴一笑，有些得意，有些失意。

        父亲离开后，他开始自学法律，估摸着自己的销售所得还够不成非法经营罪，来的人应该是工商执法。眼下要紧的是把钱藏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那是唯一的依靠。

        1路车东西贯穿整个城区，乘客上上下下，车辆走走停停，吴浅始终看着窗外，夕阳里，孤独让全世界都调成了静音。车到终点，找了家小面馆，填饱了肚子，等太阳完全沉底。

        黑暗，给他带来安全感。趁着夜色溜回了家，伸手从神龛后掏出那捆报纸包裹的钞票，左思右想，又放了回去，不放心，又用力往后推了推。点上香，深深地给祖父鞠了三个躬。

        未到中午，知了扯着嗓子叫个不停。光着膀子，单着裤衩，打开莲蓬头，冷水浇在发烫的皮肤上，彷佛能听到淬火发出的呲呲声。

        随意搬了把椅子放在门前，侧院长出的樟树刚好形成一片树荫，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馒头，搭在烧水壶上，水开沏茶，馒头温热下肚。

        巷口，两个老头在下棋，几个老太太边择菜边拉家常，巷尾，一群丫头在跳皮筋，眼镜家的小屁孩不停地在一旁捣蛋。

        临平，一座南朝流传至今的文化古城，近代不少名人的故居就散落在小城里，大多没有刻意翻新，斑驳的印，起皮的漆，空气里苔藓的味道，在巷子里流淌。吴浅小时候也常在巷东头的古宅里玩耍，滋水枪，拼木刀，躲迷藏。这会儿，他有些恍惚，记忆和现实在眼前慢慢重叠。或许，这只是个瞌睡。

        太阳从头顶开始往西。吴浅拿出一件干净的衬衣，拾掇了头发，准备去工商所主动说明情况。他的猜测没错，昨晚回家推开门，地上躺着一张从门缝里塞进来的通知单。

        尽管不是公安，但见着大门上悬挂的国徽，还是有些紧张，本能地顿了顿。照着指引牌找到执法科，门虚掩着，里面对坐着两个穿制式衬衫的人。

        轻轻地扣了扣门。

        “进。”

        推开门，身子稍稍前倾示意，“你们好，我叫吴浅，我是来处理这件事的。”双手将通知单递给了外侧的男同志，黝黑，棱角分明。又将目光递给里侧的女同志，皮肤温润，眼睛清澈，相视微笑。

      “小吴，我看你年纪这么小，不上学出来做什么生意啊。做生意就好好诚信经营，怎么能干哄抬物价的事儿呢？”

        吴浅机灵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铭牌，“熊科长，放弃念书，这不是家里环境不允许么。您说我哄抬物价，应该是个误会。我住那个社区全是老头老太，腿脚不方便，防疫药品又紧俏，我费劲力气跑遍全市才勉强给大家配齐，没挣钱。”

      “据我们了解的情况可不是这样，你至少赚了一倍。”

      “没有的事，要不你们再去调查调查，问问那些邻居。”

        三分钟无话，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先登记一下把，身份证拿给我。”女同志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手指纤细绵长，没有上妆，脸蛋白的均匀，眉毛不浓不淡，不粗不细。应该也就二十出头，大学刚毕业。扫了一眼铭牌，杨格格。

        “79年11月，十八岁。”说完，又看了一眼吴浅。

        “行，你先回吧，事情我们会继续调查。”熊科长起了身，端着杯子准备加热水。吴浅自然地接过来，倒满水，正正地摆在案台上，没有多留一点水渍。

        “那好，熊科长，杨姐，你们忙，我先走了。”

        吴浅接过杨格格手中自己的身份证，不经意触碰了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