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羊倌 | 来源:发表于2020-12-13 16:18 被阅读0次

      童夏唯第一次看见苏息是在一个林间小道的铁门栏杆里,她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拥有那么修长的手指,握着铅笔的手在画架上沙沙作响,眉目间专注的听不到周围森林的呼吸。

      亭院的桌子上摆着黑色颜色的咖啡,透过杯子只落下一簇小小的花影。

      他长得很好看,白白净净,脸上瘦削的轮廓分明,微卷的头发在阳光下显得微黄,灰色的毛衣和灰色的睡裤,白色的棉拖,整个人清冷又利落。然而他的画。她许是有些惊讶,是一杯浅咖色的饮品加了薄荷叶,简简单单线条勾勒几笔,不吝啬也恰到正好。

      还以为是大师级的画作,小说里的情节果然是骗人的吧,童夏唯有些失望的想,今天穿的深黑色长裙被墙灰蹭脏了一处,有些洁癖的她总觉得回去应该洗一遍裙子了。

      刚准备回头,只听那男孩先开了口:“你先看我那么久是因为外在,然后现在准备走了是因为我的画吗?”

      她有些惊讶转头看见他已经放下了画笔,一双深色的瞳认真的看着她问的也很认真,秋风簌簌,瞬间有些脸红起来,却又强行让自己消下去,她假装淡定硬着头皮与他对视道:“这样不礼貌,你的画很好看。”那双眼睛真的让她心慌。

      “哈哈哈”名叫苏息的男人,觉得好笑的笑出声来声音很爽朗:“薄荷叶配拿铁,糖都没有放,哪里好看?”见她许久答不上,他仿佛失去了兴趣,揉揉眼睛,摆摆手说:“下次再见,总是在林间穿裙子的童小姐。”

      “哎?”她才做反应,他已经大摇大摆的进了他的房子里,院子里飞过几只灰色不起眼的鸟,放在木桌上的那杯咖啡冷透了。

      童夏唯眼睛里透过一些凉意,裹上放在包里的风衣,压低帽烟,她离开这里要去人多的地方见人多的人里面的一些人,然后回一些人里的人给她圈定的人情世故。

      “唯唯,你为什么不会笑,这是很贵的蛋糕。”他的声音如同一把刀捅进她的心脏里,是床头被打翻的那杯牛奶,是三明治里被拿下来的牛油果碎,是炸的衣服房子都是油还是味道不行的鸡肉块,是最后的哭声和认错,她像电影里的小丑女。

      对面的小女孩已经嘟囔着抹茶冰淇淋不够甜,她的爸妈在哄她就吃这一次。

      小孩子爱吃糖还真的是硬道理啊,落座在她对面的楚寸深蓝镶钻的指甲握住凉的拿铁,深黑反光的墨镜下露出一双带着不屑的眼睛,她语气总是嫌弃的包裹着细碎的关心,“又在想哪位男孩?你不要老是老老的,和我一样生理期永远吃冰不好嘛。”

      “你上次生理期肚子疼在我怀里哭着嚎到嗓子哑痛诉——”话音未落,对面已经心虚的,“得得得,反正,童夏唯,你下次选男人,不要选男小孩,他对你是好,可是他真的是你的例外吗?你需要成熟的,我说了多少次,你再模糊你要的爱你就憋屈死你自己,他不懂事。”

      她的语气倨傲的就像别人对她的定义“高岭之花”那般写实。

      “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不理解你,不理解为什么你要爱他。”楚寸理所当然的说,“他还动手,如果换做是我,我就不挨那顿打,我还打回去...”或许她察觉她的脸色突变,及时住嘴。“唯唯,我是气急。”她无奈的解释道,她从来都是可以体察到她的情绪的。

      童夏唯不说话,面前的美式凉透了,楚寸拿起手机,叹了几口气开始排自己明天的几个工作,夜色沉沉,路上的行人在街灯下走走停停;她突然想到那么单纯的女孩童夏唯也有一个秘密,从来不爱任何人,有人对她最好就和那个她不讨厌的在一起。他们手拉手清爽的笑声就可以穿堂整个街头巷尾,她是沉迷剧本的演员,入不了一辈子的戏。

    我们会长大,会披着皑皑白雪做一件衣服。小熊也在喝着纯白的牛奶,白色不是罪,咖啡的黑色也没有罪。《秋末锁墙》

        可是剧情的走向超出预期的感人而真实,哪怕是男女主接吻的动作神态都难以看出爱与不爱,又像是最好的南郭先生,观众都看不出不爱,都要为他们落泪;

      而她拿起酒精球往身体上脸上抹着伤口,那些说着“由爱生恨”的人们不知道,年少就自卑被人欺凌,在一个要求她成绩的家庭里的人,从她站立那天起就是个情感缺失的患者,大多是男孩伤害她,玩乐的快感让他们言语脱缰,性别的优势被他们用的淋漓尽致,空不出半分善意。

      我们会长大,会披着皑皑白雪做一件衣服。小熊也在喝着纯白的牛奶,白色不是罪,咖啡的黑色也没有罪。万物都可爱,可恨太难听。

      她隔着玻璃,里面单薄的影子没有温度。昭然若揭的是她并不开心,是无人看管的小孩。走到快回家的那个巷口,她缩紧脖子,开始思考要不要买一杯拿铁来缓解一下今天的不开心,她迷恋着咖啡的味道,咖啡豆在烘焙后香气有特别的味道,简直上瘾。

      “你明天把你的东西搬走吧,我没有必要收留贫民窟女孩,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一无所有,我这么爱你,你对你收藏的物件,门口的流浪猫都比对我有感情。”

      “这么久的付不起像样的租金,我打你一顿不过分。还有我的爱没有这么廉价,你爱别人没有人打扰你。”背过身的何汉承,脸上的失望堆砌的堆不下了已经。

      黑暗的夜里他站在落地窗很大的阳台上,她总是忘记关的窗此刻透着微凉的风,在对面零落的灯光里透出他显得有点孤单的剪影。

      没有人开灯,没有人关窗,没有人喋喋不休说着话,他们之间空气都快窒息,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她快冰冷僵硬的身体,还想朝他靠。何汉承已经对她笑了,“这是不是你对我最难做出的表情,酝酿和演技才可以,不说话才是你的好本领。”

      说罢,他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进了房间,眼神里暗的看不见一点光亮,童夏唯红了眼睛,整个眼睛被灯光熏得亮亮的:她回头在他面前哭一下就好了,可是她不想这样,她恐惧着这个世界任何对她大一点的声音,喜欢安静,如果她的世界一片黑,她就可以藏起来。

      第二天拿着收拾好的行李搬家时,一罐咖啡豆从一个布包的角落里掉出来,那个牌子是她最喜欢的,她记得遇见何汉承时,那段时间她把各种口味的泡面全部吃了个腻,发呆时就嚼咖啡豆提醒自己这就是人生原来的味道。

      她捧着一堆杂志路过一家日式料理店,偏偏那些杂志就摔在何汉承脚下,他弯腰去捡,起身才看见面前的女孩皮肤在偏凉的季节,薄汗下微微泛着冷白,她脸上的笑浅的几乎没有。

      只是出乎礼貌,他有一张不错的脸,而她只是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长长的头发束在肩膀一侧。

      那一眼真的就像秋季那样,可是他不知道,那份工的工资直接决定了那一周的童夏唯有没有米饭吃。

      如果她没有给他微信,没有利用他对她的真心,一个人撑一撑就好了吧。她错在太聪明,低估了自己还能感受美好和爱意的心脏,抑制不住内心的荒芜和慌乱。

      吹了会冷风,童夏唯决定去买一杯拿铁,苏息给店里饮品换上手绘的画,见来客是她,慢悠悠的继续忙手头的事。

      “店长官威大啊?怪不得我也觉得看你脸熟,原来如此。”她朝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他眉目间分明皱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常,棱角分明的脸上很快就展现优渥的笑意,“最帅店长,美团可没有一条骂我的差评,我经常手艺画技失常的。我给你推荐点喝的吧。”

      “我看算了,你做个拿铁吧,花式你会把我毒死,别大晚上手艺失常,杀人灭尸的。”童夏唯一点信心都没有的说,整个人恹恹的。

      苏息摇摇头,眯着眼看她整个人裹在风衣里和几个小时之前的她完全不一样,她没有笑容,没有在人少的地方那么自在。

      “一个女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怪不得孤家寡人。”苏息从冰箱里拿出宇治抹茶粉明显忽略她的诉求。

      倒是注意到苏息浅蓝色毛衣上的小牌子,上面写着sugarfree苏息。她第一反应是惊讶,忍不住问道,“无糖苏息?为什么这么叫自己。”

      苏息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自我介绍,人如其名。”

      “那你做的喝的?无糖啊?”童夏唯怀有侥幸心理的询问。

      “是的,这家无糖是特色,可以加蜂蜜之类液态糖,客人需要的话。我也不喜欢固体糖。”苏息倒是耐心解释道。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要不要糖?”她好奇的问。

      “说话那么不好听,人气呼呼的,总是看不到笑脸,你要加糖也是奇了,我也算阅女无数。”他极其自负的冷哼一声,认真的打杏仁奶。

      童夏唯觉得自己没有对他使用暴力就是因为今天想的太多,太累了。做完喝的以后,他把它端到她面前,“不收钱,抹茶杏仁拿铁,无糖。一个做饮品人的乐趣在于出新品。”

      童夏唯毫无感激之心,也冷哼一声,“估计怕给我毒死,你当然不收钱,毒死了还想不赔——”她话说到一半,苏息拿过手边一块海盐燕麦饼干就眼疾手快的塞到她嘴里,“你吃点饼干吧,送你吃,怕你饿死。”

      饼干在嘴里,吐出来也不好,她忿忿不平的拿眼睛瞪着他,他笑嘻嘻的,心情难得的觉得有些怡然,看这性格激烈女生气他就觉得好玩。

      记得那一天,他第一次搬到这间有院子的楼房里,父亲也算有点小钱,离婚后的母亲从小离开了他。

      父亲有了其他儿子是他后来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不喜他寡言的性格,在他成年后尽完义务便把他安置在了一个小地方的房产下,眼不见心不烦倒是没有关爱和无情的利落。

      那天他整理好东西,一天的蒙蒙细雨声倒比平时安静许多,隔着窗,庭院栅栏外似有人迹,他走出去看,那个女孩坐在地上就那么倚在墙根处,衣服都被淋湿。

      她怀里抱着一只流浪猫难受的喃喃说话,在雨声,再难过下,也听不到他靠近的脚步,也不知道那天他也蹲在那里偷听她说了很久的心里话。

      她先是痛骂男人,然后开始哭着说自己小时候就害怕别人欺负自己说话结果真的遇到了那些坏人扔她书包在垃圾桶里,把她笔画没油,骂她丑,她一直觉得长大了她自己从没释怀的,只知道对人不敢看眼睛,很担心自己做人做事的分寸,对人的恶意敏感的要命。脾气时不时的就上来,没有恶意偏偏表现的凶神恶煞。

      一向冷漠的苏息忍得很辛苦才没有因为她这些心酸笑出来,其实她说话已经在自己世界里的时候,他很想提醒她,猫猫是无罪的,早知道被抱着淋这么久,不如到垃圾桶里睡一睡。

      她真实遇到的事情一直不顺,他听着都觉得累,虽然描述的很惹他笑,其中辛酸难以言表,包括搬家从那么好的楼房里搬到小破巷子,一下子这么接地气。

      还有爱情里蠢笨的样子都让他觉得鸡蛋碰着石头太惨烈又太无奈。

      童夏唯快离开他店的时候,苏息及时出声,“我送你回家吧,几步路,你偷看我作画的补偿。”他很认真的胡扯。

      “我觉得是因为你自己也挺孤独的,觉得我是你同类所以来送我。”她同样认真的同他对视,斩钉截铁的说自己看法。

      “我想很多人陪,一个电话而已。”他露出放荡不羁的笑容来,似乎想否决她的说法。童夏唯摇摇头,“你不想、让你不开心的事一贯做的这么自然。”说罢她推开门,白吃白喝完直接走了。只剩下叹着气眼神有些苍白无力的苏息。

      这女孩,真的倔的除非别人把心脏挖出来给她看的诚实劲儿,不然,倒是不收任何虚情假意。

      后来童夏唯再去那片林子里,苏息在晨练还没来得及打个招呼,她就直接追着一条花斑狗无视他倒不忘给他一句,“拜”;

      她午后去摘野生桂花的时候,苏息带着画板去写生,她瞬间扎好装桂花的布袋子准备走人,这次苏息抱着画板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嘴角微微抽搐。说什么都不能再让她跑了,“我又不是城管,你真心的说话都不和我说?”

      “我怕你对我有心思,想泡我。”她带着不耐烦的脸色直接开口。

      “就有心思了怎么样,你怕我日抛还是月抛?”他也把大爷脸色甩给她。倒不信这傻妞喜欢不上他,多少人冲他横冲直撞,他也不是不了解她凭什么不行了。

      “姓苏的,我不谈恋爱,离我远一点,我也不是你这种欲望冲上脑门原始人。”她无奈的解释着语气被他理所应当压的软和了一些。

      苏息叹了一口气,眼中十分坦诚,“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和你在一起我会安心一点,你也会,我可以照顾你,就算是朋友身份。你很笨拙但是不像那么世故,你不要再碰石头了保护自己不好吗。其实你刚搬到这里的时候,也是我来的第一天,你哭的时候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他有些犹豫还是说了,他怕她觉得自己不诚实就真的不会理他了。

      怕的情绪来的巧妙。

      树上的桂花缓缓落着,童夏唯反而在一段时间的静默中笑了:“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这些话也挺笨拙的,让我想想,要不要让你当鸡蛋我做石头。”

      说罢她抱着一袋子桂花走了。苏息看着她的背影,双手无力的垂下,早一点就好了,他早一点发现这么可爱的她也可以早一点把日子过得像样一点。

      那些和墙壁说话的时间是在孤独的时段,无数的泡面冲淡他即食爱情的自尊,午夜咖啡的香气,手机里积压的的消息,明明是暧昧的语气总是冰冷的要死。

      他以为泡在蜜罐里,又自在有女孩的日子永远不会枯燥,真的差点了。直到他想养树养猫,直到他发现很多东西的价码,只有有价便是廉价的。

      她就像是时间,总让他觉得现实没那么糟糕,可以让他安静下来,不那么悲伤和浑噩。

      偶然看着她的生活,总是对事物认真的衍生感情衍生生活下去的热情,她穿着不同的裙子去林子里看书摘花喂猫,她每次都去玫瑰店旁的饼店里买一个桂花饼,手里拿各种自己做的饮品用自己画的黑色线条杯子。

      几天以后,一个平常的午后。他依旧有些难过的在饮品店里发呆,那张俊朗的脸上失了神,因为估计到童夏唯的答案应该是拒绝了,从那以后他也没在林子里见到过她,总是落寞的回他空荡荡的房子。

      一阵清风过,风铃清亮亮的作响声,他刚抬头,只见那张带着别扭的脸上别扭的带了浅浅的笑意,是他熟悉的女孩惯有的姿态,“抹茶杏仁拿铁你给我搁点蜂蜜就行。”童夏唯温和的说看着他的眼睛里有着未曾生涩的躲闪和拘谨。

      苏息第一次笑及眼底,像个大男孩,唇角勾勒起一丝得逞的笑意,“好哦,我有很多灵感,不过得留几种,这样你以后都可以喝。”

      那个秋天的午后,一向清冷的女孩和一向清冷的男孩,终于很认真勇敢的交换了笑意和生活。时间烟酒相衡,灯火相依,苏息总说无糖是最好,他也会遗忘,糖被设计出了多少种。

      而童夏唯总是在认真生活,她总说糖会麻痹生活的苦涩,可是她也忘了,真正的饮品甜度是三分被人约等于生活的快乐,对于低血糖的人来说维持着所有。

    熊熊火火巧克力

        真正被锁住的墙围,总会在不经意开出深浅不一的花朵,共存在孤零零的庭院里听围绕的雨声多晚带路人来看它们的生命燃烬,烧着的火气也终将来临在有热度的某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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