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枫树

作者: 简玉 | 来源:发表于2021-11-24 11:26 被阅读0次

        我在十二年前的六月搬进现在住的房子,因一层是车库,南面进出,所以北面就栽了树。当时这棵长在北窗外的枫树还很细弱,要不是树上挂了一个小牌子,根本不认识它,和我一样,都是这片土地上的新居民。它真的很瘦弱,几乎就是一根枝条插在地上,被旁边一些修剪平整的矮冬青树包围着。看上去它在这块瘠薄的土地上活下去似乎并不会比我更轻松。

          开始的一段时间,我收拾房间的时候会站在窗前看看它,它慢慢抽出新芽,又慢慢地舒展开像个小鸭掌一样,片片新叶在暖风里轻轻颤动,迎接我盼望它长大的目光。

        北墙根是个安静的地方,少有人经过,除了一些麻雀在树篱上叽叽喳喳,几乎听不到其它的声音,几米外的马路被一排高密的树篱守着,只有一些隐约地影子闪过。阳光正好被这幢楼完美地挡开,在黄昏降临的那段时刻,有一缕窄窄地阳光西边斜照过来,我似乎都能看见那一刻的枫树是多么贪婪地吮吸阳光,最后连落进我窗户那一点光也吸尽了。

        四周开始暗下来,枫树在北墙根阴凉的影子里沉默,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它就那么缓缓地长,或许是太寂寞,让它忘记了生长。我也是赶着朝阳,追着星光地跑,为了生活无休无止的劳奔,渐渐地淡忘了它。

          不久前的一个午后,得闲休息,站在北窗前,猛然地看见这棵枫树已经长过半窗高了,枝桠像伞一样展开,有一枝已经挨到了我的窗户。如果我敞开窗,拉开帘子,它一定可以长到我家里来。或许是因为照射不到充足的阳光,它的的叶子只是泛起一层薄黄,比起东墙根那棵已经满枝红叶的枫树,它稍显虚弱。心中好像遇见了久别的故人一般惊奇与欢喜,伸手摸了摸叶子,算是与它相守多年的问候。已经过了小雪,不久冬至雪落它也将一树火红了。

          喜欢枫树,是少时一次放晚学回家路上开始的,长在乡野,枫树并不是稀奇树木,山中也随处可见,但是这么一大片枫林还是第一次遇见,那时刚好经过一片山坳,忽然远处采石场一声炮响,惊起栖息在山坳枫林里无数的白鹭腾空而起,飞翔在黄昏柔暖的霞光中,洁白的羽毛在夕阳下闪着绸缎似的光,火红火红的枫叶点燃了整个山坳。待一切归于寂静,白鹭重新落下立在枫树稍上,我在一处大石头上坐下来,看着那些白鹭悠然地在枫树梢上或轻鸣,或远眺。时间仿佛静止了,整个山林好像是上苍遗落人间的一幅画,停留在无限浩大地落日余晖中,我遇见了它。待到夕阳落尽,才起身回家,没有谁注意到我的晚归。

          在以后徒步上学的三年时间里,一直都走经过山坳的那条路,期待秋天和那群白鹭,那片燃烧的枫林。亦从此爱上了秋天。

          三年后辍学,再也没有一个正经的理由在深秋重走那条路去看枫树林了。那个山坳的秋天就像一幅静谧地油画、一个温暖的梦境、古老久远的童话,陈列在记忆里。

        辍学后不久,随几位同乡去了南方一个乡下工厂务工,刚去不久逢上他们赶集的日子,厂里放了一天假,跟着几位工友一起去爬山寻一种可以食用的沙果子,结果什么也没找到。几个人决定去山那边的水库游玩,爬上山顶,隔着水库,对面山上铺开一大片枫树林来,红叶绿叶黄叶,染满山坡,那片斑斓地山林静美地立在寂静地午阳中,立在空阔辽远的天空下,一些鸟在树林和水面上盘旋,野鸭在水里漫无目的地游弋,丢下一些沙哑地听不懂的语言。仿佛误闯进了一个梦境,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想念家,想念老师和同学,想念那条通往学校的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这么远,像一个迷失方向的孩子,在路上茫然无措地走着。

        后来离家越来越远越来越久,终于选择一处我不熟悉的土地,重新扎根。在这座城里,再也见不到大片的枫林,只偶尔在路边或公园里或小区见到一些枫树,孤孤单单地立在风里,虽然只有很少的几株不成林,却是自成风景,让人心生欢喜,就如我窗外的这颗,不管阳光雨露来不来,它都在那里,在被人遗忘的时光里默默生长。

        我相信人与树必有某种久远且神秘的联系,无论世间如何繁华,人潮熙攘,生在低处,与我们也只是远处的阑珊,满街的陌生。我们背负着一份隐忍与淡泊的姿态,以爱着故乡一般的执着,来热爱这片生活的土地,在静谧地时光中悄无声息地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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