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想再抱抱她

        我是大二的时候才认识她的，那时候才开学没几个月，我常陪山东的室友去校旁的小餐馆喝酒，久而久之便在那不起眼的餐馆里发现了做兼职的她，那么安静而认真的她，那时我就对她很感兴趣，很想认识她。由于那时候的荆大没有自习室，我常常在就在某个大教室发现她在认真的自习。于是我也经常去那个大教室，美其名曰是去自习，实则想坐在她背后，想偷偷的看看她，看她那认真安静的模样。时间一久，我竟然喜欢上了她，虽然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后来因为有人常看到我认真自习，于是班里有不少人加入到我自习的队伍中来。那个寒冬，天气十分冷酷，我买了一些热奶茶给同学们喝，刚拿到教室后马上就被一抢而空，只剩一杯原味奶茶。那时候她看到大家都有，以为是我豪气大发，请了教室里所有认识的和不认识人喝奶茶，可她不知道除了她之外教室里全都是我们班的同学。于是她装作理直气壮的样子，拿走了最后一杯奶茶，毫不犹豫的喝了起来。教室里的众人见她如此，纷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问着这人你认识吗？她见众人如此反应，怯怯地喝着奶茶，在众人的注视下蹑手蹑脚的回到座位坐了下来，有一个女同学忍不住说：“班长，我这杯还没喝，给你喝吧，最近胃不舒服”，于是其他同学也纷纷说要让奶茶给我。当她听到教室里众人都在喊我班长时，我还记得她那时尴尬而又极为可爱的表情。从那以后，她就不再去那个大教室自习了，我也始终找不到她在哪里自习。班里不知道谁传出我喜欢着那个女孩，于是时不时地有人来向我报告她的信息，比如：今天她在某某教室自习啦，她叫什么名字啦，甚至于她女生宿舍的房号等等。

　　一刻不见，如同得了冠心病，除了心跳的厉害之外，还是不是的心痛。

　　于是我发誓，一定要在她兼职的小餐馆等到她。此后，无论刮风下雨，电闪雷鸣，寒冬冻雪，我都会站定在那个小餐馆门口不远的位置。起初她还躲着我，后来她便不再躲着我了，大摇大摆的从我面前走过，那时，她的脸上常挂着笑容，衣服也常穿的美丽动人。直到有一天，她下班的很晚，已是晚十点多，看到我还在等她，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径直冲我走来······

　　之后的大学时光里，我和她风雨同行，一起高兴，一起悲伤。天真着平淡的烂漫。

　　我比她早毕业1年，记得那时远在广州工作的我，因为她朋友圈的一句“要是每天有他陪着我该多好啊”，便放弃了刚有起色的工作狂奔回荆城，守着她直到她完成论文答辩。在她即将要毕业时，我又去了她认为可以偏安一隅的江城打起头阵，以便于她毕业后有个落脚的地方。

　　她工作一年后，我们的待遇都有所提高，但我们仍然住在城中村，挤在一个20平米的小房子里。她是那么一个安静而淡然的人呢，从不抱怨我没能给她一个好一点的居住环境，休息的时间，她常常会坐在房间外的阳台上嗮太阳。虽然偶尔谈及其他同学已经买了房买了车，但她也就谈一谈，还常老气横秋地教育我“人比人气死人啊！”以及“年轻人做事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不用着急，该有的迟早都会有的”之类的话。有她在的时候我从来不用整理家务，每天起床她都会认真将被子叠整齐，放在同一个位置。然后不急不忙的去吃早餐坐地铁上班，下班后轻车熟路的去集市淘我们都爱吃的菜，常常因为不知道买什么菜回家而和自己生气。平时她没有什么要求，只需要给她一个小灶台，一张小床，最重要的是每天下班晚饭后给她几部韩剧。如此，她便心满意足无比开心快乐了。那时候我的工资也不不是特别好，但常常会买点小礼物，偷偷送给她。有一次，我送了她一件她看了很久仍不舍得买的裙子，她高兴坏了，激动的哭了，像个小孩一样，跳起来就抱住我。

　　可惜，天不遂人愿，有一天，一个电话告诉她，她的父亲患上了尿毒症，血肌酐极高，继而出现了让我们医生最不愿看到的肾性高血压，血压高的吓人，随时有可能脑出血而死。听完消息她偎在我怀里哭了一整晚。次日，我送她回她老家黄冈，并告诉她不要怕，什么时候都要坚强，什么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在她左右，后来我才明白，她她比任何人都坚强，包括同小强一般的我。几天后，她处理完家里的事回了江城。回来后，一直闷闷不乐，魂不守舍，似乎随时都会奔溃的样子。那时候她常常偎在我的怀里苦闷着，哭泣着。不能替她受过，我心里也非常痛苦。就这样，她父亲在家里花费了几十万每三天去县医院做一次透析，否则便会十分痛苦。而我们则在战战兢兢中度过了整整一年，生怕那天有一个从黄冈来的电话，告诉她一个噩号。

　　果然，那年年底，又是一个电话，告诉她，她的父亲急性脑出血，瘫在在中南医院的重症里，病情十分危急。坐在赶去医院的路上，作为医生，我不停的撒谎劝慰她，她父亲可以转危为安的。赶到医院后，吵杂的重症外，她母亲已经哭得不省人事，医生一个劲地催着23岁的她拿个主意，是手术还是保守疗法，在她看来这就是直接让她决定她父亲的生死。可是，我深知，无论怎样，他父亲还是会离开她，去往天堂。为此，我心里悲愤万分。更为悲愤的是，她那么年轻，就要承受来自这种抉择的巨大压力。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手术。手术后的一天，她父亲病情恶化，在她父亲弥留的最后一刻，我和她被允许进入重症室见她父亲最后一眼，最为医生，我至今都弄不明白，人在弥留之际，是不是能够看到面前站着的人，是不是能够听到他们讲的话，清晰的记得，如同发生在昨天一样的记得，她在她父亲面前，说：“你好好走，我们会结婚的，我们会好好生活下去的，会照顾好家里人的。”，而我说，我会好好照顾好您女儿的。终究她打了一辈子工，吃了一辈子苦的父亲还是撒手人寰，留下两个女儿和一个患有手疾的农妇。那是她父亲在世的最后一夜，应该说是她父亲尚存的最后一夜生命体征，已经放弃治疗回到家里。为了等她远在黄冈念初中的小妹妹见她父亲最后一面，我按了一夜的呼吸球囊。

　　她父亲离世后，回到江城，她常因为一点小事与我吵架。常抱怨自己的工资不够她家人的生活，一回家总向我吐槽她公司里的诸多不是，老板如何如何抠门，同事之间怎么勾心斗角之类的。因为念初中的小妹妹调皮不听话，她常在电话里毫不留情面地痛骂她妹妹，骂完她也跟着大哭起来。记得有几次，她总对我说如果她家不在遥远的山区而是在城市里那该多好呢，而我总不明其意。傻傻的问她为什么，她一句话也不回，只痴痴地望着我。

　　一年后的冬季里，也就是在我和她相遇以及她父亲去世的那个时候。她自家祭完她父亲回到江城后，总怏怏不乐，我也不敢问她发生了什么。直到有一天晚上，夜很静，我们彼此躺在床上不说话，许久后，她忽然张口说：“我们分手吧，我要回去照顾我的那个家，我以后会生活在遥远的山区，而你只能在大城市里生活，我不想你因为我再次放弃工作甚至于前程，”说完，她扑到我的怀里嚎啕大哭，哭了整整一夜。而我呆若木鸡，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无力的抱着她，百感交集！

　　就这样，我们结束了7年的恋人生涯。

　　我背着她的行囊，一直从江城转各种车送她到她的那个乡下。临到她村口时，她含着泪的邀请我去她家做客，我婉拒了！她含着的泪一颗接着一颗地掉了下来。大抵那时我想到农村多封建，女孩带男孩回家而又没能成婚，总不免有人奚落罢。就这样，我目送她回家，看着她瘦小的背影，看着她拖着比她还重还大的行李，步履艰难地走在泥泞的路上。我知道她不会回头，因为她知道我不希望她回头。就这样，看着她穿过稀稀落落的树丛，高高矮矮的房屋，一拐角，那瘦小的身影终于消失了。永远地消失在了我的生命中。我呆呆的，不知所措的，惶恐的站在日落西山的泥路旁，一站竟是几个钟头。

　　白云苍狗，此后我离开江城，去杭州发展。多年没找对象的我，时常倍感孤独。而我常想，在每个人的生命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他会站在来时的路等着你归来，也会站在去时的路默默的望着你，祝福你。每每想到当初与我相恋的那个女孩，心里总不免苦楚难当，有时会忍不住落下泪来。常会请假去荆城，她每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也会去她兼职的餐馆，那餐馆不知何时变作了药店。而后我还要继续着当前的生活，继续极力让自己安静而淡然地生活着。像当初的那个女孩，安安静静地，淡然的，认认真真的生活。

　　有一次跟老板出差回江城，那时候是晚上，好巧不巧，老板开着车竟然路过我和她以前住过的城中村，城中村还是同以前一样热闹。我尽快把目光从车窗外挪回车里，那种冠心病的感觉仿佛又出现，心痛的要死，在车子开走的最后一刻，我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那20平米小房，房间还是以前的房间。那房间开着灯，如梦幻般地亮着。房里仿佛也住了一对情侣，他们在看电视！在唱歌！在吵闹！以前的生活如电闪雷鸣击中我的脑神经，我同触电般，仿佛灵魂已经出窍，飘出了车，飘进了那个熟悉的城中村，飘进了那20平米小房，飘进了我和她住在里面的那个时候！

　　终于，积攒了多年的泪水喷涌而出，啊！我的她呢？多想再抱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