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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井下怪音
当米娜手中火珠淡黄色的光晕，可以照亮十步开外时，一行人在井道中又已走了半个多时辰。
再次启程后，众人的踏水声皆已变得轻缓小心，而且每踏出两步，总会顿一顿，似是凝听了片刻，方继续向前，像是一群夜行于危险山林中的麋鹿。队列行进得更慢了。
不过众人身后，再未有异响发出。
过了近一个时辰，众人的步履声方才放松了些，行于队列最后的杜巨源忽道：“米娜，这坎儿孜井道，宜速不宜慢，不妨走得快些。”
原来火把熄灭后，行于队列最前之人，已由阿罗撼换作手持火珠的米娜。凡遇岔口处，身后的阿罗撼便拍米娜肩头，拍左肩，则左转，拍右肩，则右转。
只是珠光虽已大亮，在这幽深井道中，仍像是投入深海中的一束微光，十步外便不可见，且这段路前方岔道越来越多，米娜自不能走得太快。
孰料米娜尚未应声，身后的阿罗撼忽然说了一句，语调既生硬，嗓音又极暗哑，听得人人心中一悸，却无人能懂。
杜巨源还未作声，身前的云郎抢道：“这波斯胡儿既是个哑子，为何却总爱说话？”
阿罗撼身后的李天水淡淡道：“他非但不是哑子，说的还是汉话，只可惜你听不懂。”
云郎冷笑一声，道：“你这逃卒，也能算个汉人么？”还待再言，身后杜巨源拍了拍他的肩。
李天水却不怒反笑，笑了三声，亦不言语。又行余步，却听杜巨源缓缓道：“李郎你听出那阿兄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李天水悠悠道，“他说，在波斯，走在前面的人，永远是最受尊重的。”
杜巨源不作声，米娜手中的珠光照不清他的神情,却映出前方不远处又现岔口。
米娜放慢了步子，淡黄光晕缓缓掠过侧壁，这段井道的尽头是一道拱形泥洞。走了四五步，洞后仍是黑黢黢的，仿佛将光线慢慢吸了进去。
距离那洞口只两三步之遥，阿罗撼却仍未伸手拍向米娜肩头。李天水的心忽然又开始跳得越来越重。
此时，身前得阿罗撼忽然停了步，转过身看向李天水，眼神有些奇怪，似掺杂了迷惑与惊讶，向那岔口处瞥了瞥，又摇了摇头。
李天水看着他，缓缓道：“这道口，莫非阿兄先前未曾见过？”
阿罗撼竟点点头。米娜回头，面露
队列便在道口顿住了。后排又传来王玄策的沉喝，“前方有事么？”
李天水方要应答，忽觉心头一跳。他屏息静听片刻，忽向米娜低呼道：“速将珠光熄灭！”
米娜一怔，她看住李天水，浅褐色的双眸闪过惊异之色，却只一瞬，随即轻巧地一送，火珠便已被拈入腰囊中。井道复又沉入黑暗，比合上双眼更黑更绝望。忽听李天水急呼道：“莫出声，有人！”
已有些纷乱的踏水声，霎那间平静了下来，亦不再有人出声发问。
门洞岔口处，果然渐渐透出了微光！
黑暗中仿佛能听见每个人的心跳声。李天水缓缓侧身，向泥壁贴了上去。门洞口距侧壁尚有半尺左右，李天水只希望每个人都已贴上了泥壁。
因为洞口的光已经越来越亮了。
李天水的背脊甫一贴上泥壁。双手便已感到两边传来的温度。很好，阿罗撼与玉机也已贴上来了。
片刻后，李天水听到洞口左侧传来一阵潺潺的轻响，却比井内的水流声略响一些，也更奇怪些。
李天水感觉自己的手心越来越湿，全身的肌肉已渐渐绷紧。他已听出那是数人在井下将脚步没于水中，拖着前行的响动。
潺潺声越来越近，井道中已能听见急促的呼吸声。火光慢慢扩散至井道口，李天水仿佛闻到了一股奶香。
光亮自洞口一侧渐移向另一侧，潺潺的脚步声忽然停顿下来。李天水已可从对面昏暗的泥壁上，看出几条模糊的人影。他右手缓缓探向衣襟内的匕首。
有一瞬，光晕自洞口漫了进来。李天水死死贴住泥壁，借着那光，他迅速向一旁瞥了一眼，所有人皆已贴上泥壁。
洞口的光一闪而过，来人只停了一会儿，便向洞外另一侧缓缓而去，这拱门后想必是个三岔口。
随那潺潺的步履声渐远，洞口复又暗了下来，李天水方吐出一口气，却见左侧洞口又现出光亮，心头不由又猛然一跳，忽觉衣袖已被身边的阿罗撼轻轻拉住，他定了定神，方看清是米娜已将那火珠取了出来。只是珠光不及先前那般明亮。
他只觉阿罗撼正贴着泥壁，拉着他，缓缓向洞口移动，他便伸手拉向右侧的玉机，玉机亦顺从地随他向洞口靠拢。片刻间，八人各牵着身侧之人，极默契地缓缓转过拱门口，几乎不闻一丝声响。
门洞后向左延伸出一条岔道，却比先前略宽些。微光下，李天水只见身前的米娜与阿罗撼俱是摸着泥壁前行，他左肩靠上侧壁，右手平伸，恰好撑住了另一侧泥壁，便在昏暗中一步一扶，缓缓前行。这条道略向下斜，井水亦是向前流淌。
每个人的脚步声皆轻不可闻，好似浮在水面上一般。李天水已感觉不到井水冰冷的刺痛。
突地，“叮”的一声金属碰击之音，在身后响起。一响即逝，亦极轻微，李天水却觉甚是扎耳，好似在心上猛击了一下。
那一声轻响过后，李天水抬起的脚步还未踏下，一阵夜枭般的啸叫乍然自身后发出，李天水顿觉头皮一炸！
枭叫声未绝，又听“扑通”一声，随即身前米娜发出一声惊呼，前方复又沉入一片漆黑。
糟！火珠落水了！
此刻便听队后的云郎急吼了两声，那怪叫声方平息下来。而身前，米娜与阿罗撼正急急向前行出七八步远，欲从井水中拾回那珠子。
便在此时，自队后的黑暗深处，传来一阵极为诡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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