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县四中的学生食堂被称作“食堂”可真是勉为其难:吃饭开饭时候并无“堂”可食,学生能享用的地盘只是一大截露天场院而已; 我也清楚地记得,当时师生们并不叫它食堂,而是“大伙”。
大伙之“大”字,却是再贴切不过:首先是食堂的房子高大,近两层楼高,高耸的瓦屋顶上矗立几柱大大的烟囱,背后是数棵更高大的白杨,远远望去,红砖红瓦,衬着笔直的白杨,确有几分气势;这房子前面是一大片开阔的场地,有的地方铺砖,有的地方铺碎石,但大部分是黄泥地,这就是学生们就餐的地方了,可站,可蹲,可依墙,可靠树,可盘腿而坐,自由得很。
再者就是食堂的家伙什儿“大”,几个大灶上嵌着足有一人长的大锅。冬天,师傅们在热腾腾的蒸汽中若隐若现,挥舞着大铁铲,搅动一大锅风云;夏天,师傅光着膀子挥汗如雨,一大屉一大屉的馍往外搬。先不论饭菜口味如何,气势是足了。
还有打饭的阵容之大,值得一说:下课铃声响过,若站在高处望过去,上千口子饿着的年轻人像波浪一样从四面八方往大伙涌过去,而身经百战的师傅们早已把几口大菜桶一字排开守在门外了。一时间,菜桶被团团围住;各位见过被惊扰过的马蜂窝吗?最外层的是不多的马蜂绕着圈胡乱飞舞,伺机往中心靠拢;越往里,马蜂数量越多,密度越大,那最黑压压密不透风的就是蜂窝中心点——师傅和他们的桶了。这通常是一场硬仗:胜利抢到饭菜的,要带着战利品安全突围,而离师傅和桶还远的人们要设法往里进攻,这都不容易。最后,有的人出来了,饭缸留在里面;有的菜出来了,人还在里面。
几米外的卖馍的窗口也是一派生龙活虎:不大的窗口前贴满了攥着馍票的手臂;粘连在一起的八个馍或者十个馍(曹县四中特色:馍是连在一起的),被高高地从攒动的人头上方托出来,在外面等着的人接应过来,一场分工协作的战斗即告一段落。天气好的时候,男生们幕天席地,谈天说地,而女生更愿意端着战利品回宿舍,就着馍菜一阵叽叽喳喳,那是另一种热闹。
大伙里饭食如何?我因为走读,体验的机会不多;有限的几次,跟着同学早上享用过咸糊涂,花生几颗,海带几条,还有面筋少许,青菜几片,有点胡辣汤的基本款式的意思,但我同学不同意这种说法,说我“严重美化”了实物,大概是我体验太少,新鲜感使然?中午有炒冬瓜片,有时候搭配以鸡皮,但是鸡皮更像一个传说,铺满饭缸的冬瓜片才是人间真实......猪肉也会定期出场,但似乎都是肥肉占据主角之位,并且切得极细,需要锻炼眼力,近视的同学往往觅而不得;据说偶尔还会有终极“硬菜”——羊肉汤,这可是本地名菜,由羊肉,辣椒油,和汤组成,但大伙里供应的羊肉汤,师傅们只负责辣椒油和汤...... 羊肉是比鸡皮更遥远的传说。
我有一次经过“小伙”——教工食堂,看到我的地理老师老徐打完饭挤出人群,一手小心翼翼护着红红的羊肉汤饭缸,一边喊着,让让,别蹭身上油喽!满面笑容。其他的老师也是红光满面。看来,即使吃了“国家粮”的老师们,那时候来一顿真正的羊肉汤,也是像过了一个小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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