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

思阳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打开屋里所有的灯，就去放洗澡水了。精疲力尽地洗完澡，就这样迷迷糊糊倒头就睡着了。

灯依旧开着。

看着自从五月起连续几月暴涨的电费单，思阳将它们揉捏成一团，投到墙根的垃圾桶里。揉捏得皱皱巴巴的纸团在那个角落一点一点舒展，半遮半掩地露出上面写着的户主姓名——霍小北。

家里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几乎没有变过，程思阳也还是原来同事眼中的她，精炼能干，执行力强。思阳越来越晚回家，有时候加班晚了甚至直接盖一件衣服就在办公桌边沉沉睡去，醒来就又埋进工作里。

那个同居了两年的男人走了，什么都没有带走，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这段日子，思阳总是很容易想起从前，想起她和霍小北同居的日子。自己做饭的手艺向来被霍小北鄙视，他总是嫌弃地看着在职场上游刃有余的思阳笨手笨脚地在厨房转来转去，然后把她推出去，不多时间就出来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全是思阳喜欢吃的。

思阳也总是乐于做出一副几百年没吃饭饿死鬼的模样，跟霍小北抢着吃，心满意足。

其实思阳做饭的手艺是很不错的，但是比不上小北。

有朋友来家里聚会的时候，思阳吃着小北做的菜，同时不忘向朋友们吹嘘一番自己的手艺，许诺有机会让他们尝尝。“我就是典型的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思阳不知羞耻地说。这个时候朋友们都会转头安慰小北，目光中满是同情：“小北真是辛苦了。”而无视思阳的张牙舞爪。

满满都是烟火气息，怎么想怎么温暖。

思阳喜欢小北拿他胡子拉碴的下巴蹭她的额头，每当这个时候，思阳就会拿出她为小北买的剃须刀，磨刀霍霍向小北。

那是多久以前了呢？不记得了。

后来的思阳习惯上了吃快餐，很少自己下厨做一顿饭，很少请朋友们来聚餐兑现她当初让朋友们见识自己手艺的诺言。她依旧端庄大方，穿着得体，无形中身上却带了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也经常会和合作伙伴出去一起吃饭，席间闲聊的时候，对方也会问她是否会做饭，是否喜欢在家自己做饭吃。思阳会笑着否认：“您真是抬举我了，我怎么会做饭呢。”

很多回忆变得越来越不清晰不真实，思阳已经不知道自己当初和小北是因为怎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越吵越厉害，许是当时工作压力大脾气比较暴躁的原因吧，最后是小北很忧伤地看着她说：“思阳，我们都冷静一下吧。”就这样走了。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小北始终没回来。思阳心里有大片大片的空白和恐慌，小北是不是不会来了？

灯就这样一晚上一晚上固执地亮着，照着暗夜，照着未眠人，也想照着归人。

十一长假开始了，思阳回到家里，她打算把所有和小北一起看过的影片在看一遍。他们有一个家庭电影院，关了灯，那一面墙整个都是屏幕，思阳和小北就这样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电影，哭哭笑笑，一个又一个。

思阳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发现楼道里门边上站着一个人，思阳手中拿着的包掉在地上，文件撒了一地，小北笑着看着她，抢先一步捡起散落的文件：“同学，你的东西。”

时光回到他们刚认识的那个时候，莽莽撞撞的小北撞翻了思阳手里的书，赶紧道歉捡起来对她不好意思地说：“同学，你的东西。”

思阳没有把文件接过来，踮起脚尖轻轻抱住小北的脖子，泪水滴在小北的衣服上，然后开心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