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高医生是最近刚从二院里调来的产科医生。
高挑的身材,穿着白大褂的她信步走来。每一处查房,她温婉如风;每一次询问,她细致入微。手术台上,不怒则威的她,起刀落,精准无误。
听说高医生是名校优秀毕业生。
听说逢年过节病人的问候踏破门槛。
听说盛开在她案头的鲜花未曾歇下。
听说她父母双全,是家中的独生女。
听说她与丈夫举案齐眉。
听说她有个五岁的女儿。
02
三点。
尚在襁褓的稚儿又开始闹了起来。
不知是饿了还是醒了,抱着晃悠晃悠唱小曲才渐渐平缓下来。静摸摸儿子红扑扑的小脸,这小恶魔,自他降生下来,一刻安稳觉也不曾有。
静轻手轻脚地放下儿子,把灯关掉,掩上了门。
一室的安静,月光透过玻璃凌乱地扫了下来。
悄无声息。
03
“我的大白呢?”小雅在家里不停地翻找,她挚爱的娃娃不见了。
“宝宝你上蹿下跳找什么呢?”
“爸爸,我的娃娃不见了。”小雅嘴巴一撇,带着哭腔。
“唉,我知道在哪。你等等。”爸爸匆匆推开一扇房门,大白躺着摇篮里,俨然被悉心照顾着。
“爸爸,大白怎么被盖着一条毛毯呀?”
04
坠痛。
无尽的坠痛。
小腹像是裹挟了要爆炸的石灰,要把整个身子的血液往下坠。
想掉入深渊,就此死去也比现在好。
是谁在哭?
那忽远忽近的哭声从何而来?
为何如此撕心裂肺也无人去照看?
想出声询问,却发现声音嘶哑,一个音也发不出来。汗水从额头滴落,想拊手拭去,可像是有千斤压着胳膊,根本无力动弹。
05
我没有给故事设置结尾,因为有些不忍揭开真相。今日在医院碰巧遇上一位女性患者,在电梯间前哭泣,嚷着要看病,却被老公制住,不得挣脱。我好奇心有些重,稍许围观了下就明白了一二。
是产后抑郁。
是小产的产后抑郁。
是婆婆不疼老公不爱的产后抑郁。
是失去那未曾成形的小儿的产后抑郁。
是一个嚷着要救回小儿却被老公掌掴手腕满是淤青的产后抑郁。
近日读了些抑郁症的病理,对那些被一步步推向绝境深渊而后被罪魁祸首嫌弃鄙夷的可怜人儿心怀怜悯,也抱有拳拳愤慨之情。
我终是忍不住。
上前给那名女子解围,也被当事人翻了若干白眼。紧接着,匆匆赶至现场的保安一左一右架着两人出门而去。
“这女人有神经病。”
“摊上这样的女人,真是丢人。”
“她小孩没保住,也不能这样来医院闹吧。”
围观的群众渐渐散开。
大概精神病和神经病在我们心中还未分辨清楚,也未曾想分清因为离我们许是遥远。
可我分明能看到接踵而来的压力向我们这一代纷至沓来,我们是否应该正视这些心理疾病,将一些不美好且落后的观念晒在阳光下,省视其有形与无形的危害,将那些未成形的郁结扼杀于苗头。
我查了资料,近些年来近85%的女性曾有产后情绪不良,产后抑郁症(PPD)是产后最常见的精神障碍,发生率大约为10%~15%。而产后精神病(PPP)患病率约为0.1%~0.2%。
什么会导致产后抑郁?
是反复孕吐时,长辈的那声“你怎么如此娇气”。
是围着“生儿还是生女”打转的孕前焦虑。
是生产中长达十几个小时的疼痛与艰辛。
是坐月子期间哺乳不顺的心事不宁。
是父母公婆同住下不知谁给孩子做主的百般矛盾和隔着墙纸说不明的纠葛。
是工作停滞半年自由全无却被催二胎的重重压力。
独生子女,我们享了二十多年的独宠和溺爱。
我们以为世界就是这样运行的。
直到我们遇到另一个独生子女。
我们需要赡养四个老人,不知一二三的孩子,还有两个“独生子女”的灵魂。
当灵魂无处安放,压力超脱我们的负荷,自由已跌入无尽之中,我们终于崩溃了。
希望这个世界对独生子女多些善意。
希望人们对女性多点理解。
女性不是生育的工具,不是父母的奴役。
自由是最大的女权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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