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亲节,我想写写我已故的父亲。
父亲生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初陕南地区,地主家庭,家里长子,城里读书到高小,解放前时局混乱,便回村结婚生子。
父亲年轻时生活富裕,解放后,日子一落千丈,迅速从地主家庭变成被批斗的对象,为了逃避那些悲苦的日子,他和母亲假离婚,母亲带上几个孩子落户到娘家村子,随后几年父亲和母亲复婚,便一同落户在母亲所在的村子,一家人才算是逃离了那个让人不堪回首的地方。
新到一个地方,虽然有娘家人帮䃼,毕竟还是白手起家,母亲曾回忆说,当时全家人住的是茅屋,墙也只垒了半人高,刮风下雨的日子,风雨飘摇,外面下大雨,屋里落小雨,满屋放的都是接雨水的盆盆罐罐。
好在父亲身体健康,身材健壮高大,看着矮墙破屋,望着孩子们因饥饿深陷的眼窝,父亲下定决心摆脱这种状况,他白天在生产队里干活,夜晚拿起扁担到南山挑炭,天不亮再送到街上人家卖。多少次,父亲进家门,母亲看到他眉毛上都结满了白霜,母亲说,他夜半走困了,会在路边的草垛旁瞇一会,饿了拿出当干粮的黑馍或红薯吃上几口,一百六七十斤的黑炭,一走一夜,六七十里地,就为多挣一点辛苦钱。等到我记事时,依靠父母的勤劳吃苦,家里已经住上了瓦房。
悲苦的年代,父亲是倔犟威严的,他脾气大,似乎不通情理,除了母亲,哥哥姐姐们都很怕他,他说的话不管有没道理,我们都必须听,尽管我是最小的孩子,母亲说父亲很爰我,我也还是很怕他,只要他眼睛一瞪,我就吓的不敢说话,再不情愿的事情也都去完成了。
八十年代初,农村土地改革,包产到户,月夜,父亲常常在地里干活到后半夜,终于家里人再不饿肚子了,粮食多的粮仓都装不下,家里还养植了几头母猪下小猪卖,父亲在自家地里还种植了生姜、大蒜以及天麻、白芷等中药材,慢慢有存款了,被人称万元户,首先在村里盖起了两层红砖楼房。
日子越来越好,父亲开始变得可亲起来,夏夜傍晚坐在门前乘凉时,他会给我讲他的爷爷,那个中过举的当地有名教书先生,他的父亲,那个和长工们一起种地的倔老头,他还会讲他家方园几十里的土地庄园。讲他年轻时去太白山采药的故事,讲他在山里遇到狼和黑熊,以及在恶劣多变的天气里是如何脱险的。他说站在太白山上看到的汉江河如一条弯弯曲曲的白带,讲河对面那棵千年老树,看上去树冠如伞盖大。这些我们都听得入迷!
父亲除了是种地、养植、釆药能手,他还会泥瓦工,竹匠,制作农村宴席,这些手艺他都没和师傅学习过,算是自学而通,虽然也出现过帮别人家做的婚席有肉咬不动的特殊状况,每当母亲用这事奚落他时,他说你就是死记三十晚上沒月亮,你咋不记得我做得别人叫好的那些酒席呢?
值得一提也最使给我印像深刻的是父亲会捉鳖,夏日中午,干完农活,吃过午饭,父亲戴上他的旧草帽,拿上他特制的大钉耙,到汉江河里去捉鳖,依靠他的经验技术,很少空手而归,回家时随身的布袋里总是装着大大小小的鳖,等攒够几天,拿到街上换钱回来。我们家里的收音机就是父亲卖鳖后买回来的,也是村里的第一台收音机,陪母亲很多年,小时每当我放学回家,远远就听到收音机里播放着秦腔,母亲正听着它忙家务呢!
父亲老了,哥哥、姐姐们、我都已长大成家了,儿女都有了自己的主意,父亲再说什么他们都只是应付着,甚至有时缺乏耐心,我看到父亲怅然若失却又没办法安慰他,有一段时间他喜欢上了喝酒,也喜欢去街上的茶馆里坐坐,在母亲走后的第二年,一向健康的父亲突然病倒随母亲去了。从此我叫父亲再也沒人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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