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的人生 47

欧歌原创作品——

长篇小说《前辈的人生》

        第五部    北上南下

                第四十七章    甥舅之情

商船在吴淞口停靠，码头上已有不少商家在此等候。山东的花生油在上海很有市场，薛世光选中一位买主，谈好价，便和潘耀南在码头边的一个小旅馆住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买主过来验了货，填了一张银行款单交付薛世光，这就货款两清。薛世光手不沾现钞，一身轻松地拿着单子，跟随潘耀南离开吴松口，前往他舅舅家。

潘耀南舅舅叫张邦全，幼时读了几年私塾，粗通文墨，15岁那年，因不安于世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下劳作，只身出外闯生活。先到芜湖，在一家修理铺帮工，凭着勤快和机灵，三年后学了一身手艺。这时听人说，上海滩是个花花世界，年轻的心便开始躁动，一日，趁老板外出采买器材，不辞而别，搭上了去上海的客轮。

初到上海滩，面对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商铺琳琅满目的繁华，兴奋不已，满大街转悠。有时一阵香风吹来，便有花枝招展的富家千金和阔太太们擦身而过，忍不住瞅着那娇俏的背影过一把眼瘾。偶尔还能见到人高马大金发碧眼的洋小姐，毫无顾忌地盯着他挤眉弄眼，不由得一阵心慌意乱。但是腰里没几个钱，啥都不敢想，饿了只能买一碗八分钱的阳春面抵挡一下，晚上更不敢去找旅馆，就学着那些流浪者，在外滩的栏杆边依偎过夜。

几天下来，阳春面也难对付了，思摸着找点事做，荒年饿不死手艺人，他有一技在身，倒也并不担心谋生无路。外滩每天都有厂家的招工人员在这里招收临时工，他四处瞅瞅，发现有家纺织厂要招机修工，便跟着那人去了。

这家纺织厂在郊区，规模不小，有一千多台织机，三四千工人，几十个车间。每个车间都有两个机修工，他头脑灵光，进厂后先跟在一位老师傅后面见习，不到一周就摸清了织机的路数。一个月后见习期满，工头见他上手快，做事也稳当，就在老板面前替他说话，不久转为正式工。

纺织厂多为女工，下班后清一色的青年女子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别是一番风景。张帮全年轻帅气，工作时在车间巡查来回走动，仿佛是万花丛中飘来一片绿，惹得众女工芳心萌动。在众多的仰慕者中，他最终选中一位全椒籍的姑娘结为夫妻。全椒邻近巢县，乡音相近，两口子相敬相爱，日子过得小有滋味。

光阴荏苒，一晃20多年过去，儿子媳妇都有了，都在本厂做工，算是在大上海扎下根了。只是有一条，人到中年后，思乡之情愈加浓厚。

潘耀南少年时，曾跟随母亲去了一趟上海，在舅舅家住了一个多月。姐弟相逢说不完的乡情乡思，张帮全对这位外甥更是心疼有加，休息日带他去市区玩耍，好吃好玩的尽可能地光顾到。在大世界里，潘耀南第一次面对哈哈镜时，开心得一蹦三尺。这事过去10多年了，潘耀南仍记忆犹新。

这次和薛世光一道过来，是有任务的，这个任务或许还要靠舅舅指点。

对家乡来人，这个工人之家非常豪爽，甥舅之情更是亲密异常。薛世光的本意，是不想多麻烦人家，便对他舅说，只在上海小住两日，把手头上的一笔生意处理好就走。他舅说，那哪能成啊，无论如何也得玩上个把月再走。接着又问他们是什么生意。

薛世光有心想请教他，也就没有隐瞒，把卖花生油的事说了，考虑到这边物价飞涨，如果把那张款单从银行提出现款，等到了巢无地区可能就不值几个钱了，因此想用这笔款子在上海采购一批货物，带回老家那边，很可能还会赚上一笔。

他舅听了点点头，觉得是这个理，并建议他们到市区转转，看看带什么货物合适。

二人漫无目标地在街头转了几天，一直无法定论。那天傍晚回到厂子，见好几辆大卡车正在装运各种花色的布匹，薛世光灵机一动，何不把那笔款子换成布匹，上海大花布在老家那边还是很吃香的。便把这想法告诉他舅。

他舅听了笑笑说，我本来也是这个想法，怕你们说是我想做这笔生意，也就没提，现在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带你们和厂方联系，包你们不吃亏。

就这样，他们在潘耀南舅舅的帮助下，把那笔卖花生油的钱在上海全部买了布匹。生意了结后，他舅一再挽留，又住了几天，二人才带着货物从上海乘火车到南京，然后在南京乘汽车到达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