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名称:《长日留痕》
作者:石黑一雄(英)
译者:冒国安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类别:文学艺术
豆瓣评分:8.3(1525人评价)
一位‘杰出的’男管家是什么?
史蒂文斯的答案是,在最显贵的府邸努力地奋斗去为自己获得“尊严”。而男管家的尊严是不叛离其所从事的职业本质的才能。
于是,在英格兰才真正有男管家,因为只有在英格兰,男管家才有绅士风度,并用这种绅士风度为身为绅士的主人服务。英国人在克制情感方面上凌驾于其他国家之上,也是这一特点让他们培养出优秀的男管家。从一名优秀的男管家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个人情感。所以当他碰到女管家肯顿小姐时,他完全压抑住自己作为‘男性’的对于感情上多愁善感的一面,强迫自己像个机器一样的没有感情。
然而,肯顿小姐是个精力充沛、容易感情用事的女人。她不介意表达自己的喜怒,有着少有的在她那个职位看来不太可能的倔强,至少从表面看,她比史蒂文斯更具有同情心,她不吝惜情感在她认为正义的事情上,而后者更像一张怎么涂改都不会面目全非的白纸。史蒂文斯始终稳重,始终冷静,始终恪尽职守,他为了让勋爵的会议不出一丝差错,他甚至于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而这不能见面的理由又是这样的荒谬。
那么当一个刻板,不知变通,以不可亵渎之‘尊严’活了一辈子的男管家驱车行在英格兰西部的田园风光的时候,他又会有什么让自己‘怦然’有所悟的瞬间呢?
首先,他回忆了达林顿勋爵以及达林顿府邸在那个特殊年代是如何的翻云覆雨,搅弄历史风云。达林顿勋爵本人是遭历史病诟的,而在史蒂文斯的眼中,那些被人怀疑的部分恰恰是他认为的主人作为显赫门庭的绅士能够拥有的素质和历史担当的风度。他对主人没有理由的维护,确乎有他的愚忠在里面,只是,这种愚忠却也有他存在的合理土壤。
实际上,史蒂文斯像很多社会中的人,深受所处环境的影响,环境推动了他的思想变化,同时也禁锢了其发展。这是每个时代人们都会遇到的难题。像史蒂文斯这样几十年甚至一生都身居名门豪宅之内的人来说,由于地位的悬殊,也由于所授知识的局限,对于豪宅的主人,他们会存在一种仰视和敬畏的情怀,潜意识里会认为主人的思想才是能扭转社会现状的正确想法。
这与居住在豪宅中的主人的亲属是完全不同的一种地位。所以,在小说中勋爵的教子卡迪纳尔先生在二战中和勋爵的思想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站在了对立面上。作为与勋爵地位相近的教子,他会比管家更有自信去建立自己独立的思维模式。即使这样,史蒂文斯还是骄傲的,因为他服务于如此聪慧的头脑,甚至他在旅行途中也以自己供职于达林顿府邸而感到自豪。
小说以插叙的形式回首往事,史蒂文斯的思想在不同年代的交错中撞击,直到最后,他也从未对自己的过往有任何悔意,哪怕是对他错失的亲情和爱情。他的房间在夜晚看起来比白天更令人不悦,他的房间又像一间牢笼,仿佛是史蒂文斯本人给自己判了刑期,他需要用在这间暗室消磨他残存的时光。肯顿小姐曾尝试着走近他,从细微处改变他,都被他以刻板的态度拒绝了。也有好几次,他甚至以近乎冷酷的态度拒绝肯顿小姐的善意的示好。
即使他以更温柔的态度对待肯顿小姐捧着的一瓶花,或者在肯顿小姐难过的时候适时的安慰,都可以拉近彼此若即若离的距离。只是,他把这些转折点以工作严肃刻板的态度忽视掉了。无论肯顿小姐如何暗示,甚至在接受其他人求婚前为史蒂文斯的冷漠回应放声哭泣,都无法攻克史蒂文斯坚固的职业堡垒。
他一生追求的目标成为了他通往爱情的羁绊,他无法像对事业毫无企盼的年轻人那样辞职结婚。肯顿小姐将是他一生的遗憾,但是如果他们结婚,谁又能说史蒂文斯就会过上完美幸福的生活呢?
若干年以后,对于这些错失,他不过是当作过去的风景拿出来欣赏、回味。当然,他也知道,所有的后悔都是惘然。这年月消失的爱情不会让他痛不欲生,却也会让他每每想到这般往事便如鲠在喉。然而,他还可以把肯顿小姐送上公共汽车,他还可以和她微笑告别,就算这之后他们永不再见。对于缺失者史蒂文斯而言,这是最好的结局。
我知道等待我的不是一片虚无。我倒情愿等待我的是一片虚无。(《长日留痕》书摘)
对于参与了史蒂文斯人生的肯顿小姐来说,已经是他人妇,并且孩子也已经成人的肯顿小姐而言,这是她能做的最好的回答。她说,
现在完全不可能让时钟倒转了。你不能永远总是对过去也许会发生的事耿耿于怀。你应该认识到你与大多数人一样地过得很好,或许还要好得多,那就应该心满意足了。(《长日留痕》书摘)
正如小说结尾那个偶遇的男子所说:
夜晚是一天中最美好的部分。你已干完了白天的工作。现在你能够双腿搁平来休息了,而且要享受人生。(《长日留痕》书摘)
不管是对还是错,他都竭尽所能的过完了自己人生中最辉煌灿烂的部分,这本身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每一个在这世界上存在的人,都有他们自己独到的活法。为这种活法,他们甚至给自己戴上枷锁,桎梏在自己虚幻的所谓人生的至高无上的职业道德中,而我们却没有办法以优劣、对错去评定由于他们自身的原因造成的生存后果。毕竟,我们不是‘他们’,这样想来,似乎也不应该为史蒂文斯感到不值得。虽然,站在‘我们’的角度,这种作为主人傀儡似的存在简直没办法和‘人生价值’这种东西挂钩。
然而,还是那句话,曾经沧海,除却巫山,云已经不是过去的云了。无论怎样的人生,过了就是过了,谁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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