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还小,我家住在故乡苏北平原(现在为苏中地区)兴化里下河的一个名叫蒲场的村庄里。
那时我村文娱宣传队每年都演京剧样板戏和一些小型节目,我就是在那时正式认识他的。其实那时我家住在村河东一幢分到手的地主的青砖青瓦房里,他家住在离我家一幢瓦房后,不过是一幢土墼墙麦秸草盖顶的房子里。
他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国字脸英气逼人,三十岁左右吧,他叫姜来旺,即便穿着朴素,也让人觉得他英姿飒爽。他娶的媳妇也很漂亮端庄。他的媳妇生了三个儿子,一个个的长得蛮结实,常常被人亲切地称呼为“土墩子”,土墩子形容男孩子没什么贬义,而是祝福男孩子像雨后春笋一样茁壮成长。
他在我村庄里唱戏,常常饰演李勇奇和磨刀师傅等,在小型节目如《逼命的地租》《陈战武》等戏目中饰演父亲等形象。至今都记得那时我大哥演儿子,东巷口姜巍的女儿姜小梅演我大哥的妹妹,我堂姐姜兰粉饰演母亲,他就演父亲。他演的惟妙惟肖,我堂姐和我哥以及姜小梅演的也不赖,他们把人物形象都演绎的栩栩如生,又是苦情戏,把台下好多人都看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就是那时候我开始非常关注他了,尽管他是我家的老邻居。
他们唱戏前要在村河东大队部旁边的机器间里排练节目,机器间碾米时,他们就要在大队部(就是村粮库的别名)的院子里排练,那时我父亲做村粮库保管员,所以常常看见他们白天和晚上排练节目。要排练好节目,首先就要把台词背熟。他不像文娱宣传队里的青年男女互相嬉戏打闹或者黑地里谈恋爱亲热,他在认真背台词。
据说他风华正茂时因为长得像俏罗成,竟然得到邻庄港南庄的风云人物刁三九的青睐有加,刁三九是那时活学活用的典型代表,她跑到我村庄他家里访亲。然而,落花有意 ,流水无情,他那时对长着一头棕色头发的黄毛丫头刁三九居然看不上眼,他们没有缘分,不可能对刁三九一见钟情。他后来娶了本村本队的一个姓夏的姑娘,就是他的媳妇,在他眼里,他媳妇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比刁三九强多了。
后来刁三九仕途顺遂,居然到扬州地委去当官了,有人就打趣他说没这个艳福。他却说他看不上就是看不上,不管她当官不当官,他觉得良田贤妻家中宝,他觉得妻子贤惠,即便不当官,他也把她当成宝,而不是一棵草。听人说,他的脾气蛮火爆,但一遇到他媳妇他的脾气就跑到爪哇海去了,没了。譬如有一次他们一队男劳力扛笆斗把粮食入库归来,他们乘坐的一艘木船,不知为什么争论起来,声音越来越大,但当他媳妇跑到河边看他有冇有回来时,他一看见他媳妇立马就不吱声了。有人打趣说他怕老婆,他理直气壮地说,这不叫怕老婆,这叫爱老婆,再说怕老婆有酒喝,有什么不好呢?他们就在一船欢声笑语中上了岸。
我小时候直到上初中时,都经常在村文娱宣传队唱戏时看到他高大的形象,就是以后他们不唱戏时我也在村里经常见到他,每次看见我,他都会亲切地喊我“三麻脚”。至今他那一脸笑得阳光灿烂的形象依然清晰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后来我背井离乡,浪迹天涯,漂泊边陲,我还常常从他三儿子的网文里知道他的消息,他的三个儿子都很有出削,且都娶妻生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不过他后来却因积劳成疾去世了,他享年多少我不晓得,应该是看文章久了忘记了。但他那高大的形象和他唱的戏却一直牢牢地记在我的心里,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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