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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伯乐征文主题之[我爱你]

想着这把钥匙,各人守着一座监狱一一艾略特。
画布上有两只猫。一只大黄猫,高大健壮;一只小花猫,乖觉伶俐;两只猫的尾巴竖起,背面依傍着蹲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正凝神眺望前方。许旭子抬头想了一下,用画笔沾了油彩,补画未完成的猫尾巴。她的手这边刷刷,那边刷刷,两只猫的尾巴连接在一起,弧成一个心形。
维林指着画布上的猫说,这只大猫咪是我,小猫咪是你。
嗯嗯。旭子满脸憨笑。
寂静的夜晚,又大又圆的白月亮稳稳地贴在灰蓝色的天幕上,两只猫咪从各自的宅院出来,悠游地沐浴在月光中,走进旷野,走进小树林。或许因为树上的夜鸟扑腾时引起小猫咪的警觉,小猫咪前爪后缩,弓起身子,向树上纵去。大猫咪紧跟其后,也飞扑上树。四野寂静,两只猫咪没有找到可捕捉的猎物,大猫咪引领着小猫咪蹲坐于大石块,眼睛望着同一个方向,或许是静听秋夜天籁之声,又或许是俯视世间万物而不语。
旭子握着维林的手,握到手心出汗也不敢松开。旭子感觉到幸福,一种能把握的幸福感。两人手松开时,莫名惆怅的悄然升起熏染着旭子。这样的幸福能维持多久呢?能像画面静止永恒吗?这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那时刚立秋。
现在是冬末。冬天过完,春天就来了。
旭子第一次见到维林,也是春天。
应美协朋友芸丽之约参观本市的一个画展,二十八岁的旭子迈着轻快的步子沿着解放南路一直走,春风吹拂着她宽阔的额头,裙子的流苏随着身形的摆动而波动。画展设置在白石纪念馆旁边的展览大厅。旭子到达展览大厅门口时,芸丽打电话来,说孩子发烧,来不了。许旭子站在大门口,看着白石公园的一树樱花开得正烂漫,心中想,反正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看吧。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看着画展,走马观花式浏览,都是一些山山水水,水墨侵染的画面罢了。只是一个很随意的停顿,面前的那幅画是仿南宋马远的《寒江独钓图》。空荡的空间、孤舟、渔夫以及勾勒的几笔水纹。就在旭子朝右边迈出两步,准备走到展览室终端休息区坐一会儿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下意识瞥了一眼画面,旋即站住了。吸引她的不是这幅画大面积留白所展示的孤独幽远之感,而是画中勾勒的几丝波纹有点特殊,只有从这个右侧45°望过去才会发觉,波纹的尾部有点像一条鱼。旭子笑了,辨认了一下方形红色印章上隶书署名:维林。
坐在休息区,红木圆形的小茶几上有举办方提供的茶水,旭子自在地喝着茶水。让自己处在一个无人认识自己的空间,孤独的同时有绝对的安全感。旁边的圆形茶几上也有一杯茶,有个男人,年龄大约四十几岁,一脸的慵懒厌世的神情,像一只固守阵地不愿动弹的老猫。旭子收回目光,耳朵边却传来一声,哎呀,维林,画展好歹你也有份,怎么倒没事人一样坐在角落里。旁边的男人似乎不情愿被人打搅,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
原来他就是维林,倒是普通得很。此处的普通二字是褒非贬。展览室那些人,一看就知道哪些是画家,不是蓄着一把长胡子,就是蓄着一把长头发,或穿着唐装戴着小紫叶檀手串,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搞艺术的。自己以为很有派头和噱头,着实让人倒足胃口。
旭子又笑了,或许因为维林正常。
你笑什么?
那个维林,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旭子身旁。
旭子抬起头,不置可否。
你在我那幅画前停顿了五秒钟,是今天唯一停顿五秒钟看了我那幅画的人。当然,其他的画作前,你顶多停顿两秒就走了。
我只是看见了一条鱼,就多看了三秒钟。旭子一点也不给他骄傲的机会。
你看到了。维林声音里有几丝得意,或许因为光照的关系,他瞳孔在缩小。
旭子忽然看见一只慵懒的大猫咪趴在檀木架上,室外的阳光照射进来,沙发上的她清晰地看着大猫咪的眼睛从椭圆形变成一条竖线。哦,他就是一只猫。
你又笑什么?
没什么,我觉得你挺好玩,像一只猫。
一定没有人会觉得面前这个姿态挺拔,鼻梁挺直,架着一副贝塔钛镜架的近视眼镜目光幽深,相貌清朗的男子会像一只猫吧。可旭子偏觉得他像一只猫,一只慵懒厌世的大猫咪。
是吗?或许从未有人说过他像一只猫,维林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的眼睛半眯着,仿佛瞳孔变成了一条横线。
这样就更像一只猫了,一只遇到状况就变眼的猫。旭子欢呼,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对一个陌生男人这样随意说话似乎不太合适。
你等我一下,我过会儿就来。大约又有人叫他。维林走向展览室中心,一下子周围有了许多人,还有镁光灯在闪烁。大厅中央人声多了起来,所有的画作在灯光映照下似乎变得辉煌。吴维林在人群包围中朝许旭子这边摇了摇头,似乎苦笑了一下。许旭子看着喧闹的中央,觉得有一种压力打着漩儿卷向她。这不是属于我的世界!她匆匆拿起包,包中掉落一件东西却未察觉。
一个星期后,芸丽和旭子推着购物车在基建营步步高逛,芸丽边在货柜上拿东西往购物车中放,边嘀咕,养一个小孩真不容易,一个月工资逛几次超市就没了。旭子说,得了吧,早几天你还磨拳擦掌准备趁着政策生二胎。
芸丽皱皱眉头叹口气,一想到钱,就气馁了。
旭子从货柜上拿了洗发水沐浴露套装扔进购物车,很随意地问,你知道吴维林吗?那天在画展看了他作品,还挺有意境。
芸丽目光逡巡着货架上幼儿洗护用品,回答,那人呀,市林业局的一个科长,爱好画画,不过没什么名气,也很少参加美协的活动,和我家那位有点亲戚关系,也算认识吧。怎么,你喜欢他的画作?改天叫他一起吃个饭,正式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旭子把“名气”二字含在口中咀嚼了片刻便吐出来,没什么滋味嘛。
过了几天,旭子收到一个快递,拆开一看,是维林寄来的一幅《寒江猫钓图》。画已经装裱好,700x500规格,适合挂在卧室里当装饰。彼时午后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照在画面上,显得情趣盎然。小船上蹲坐着一只大猫咪,抱着钓竿不动,不知是在静静垂钓还在打盹。船身轻轻漂移(水面涟漪波动产生的错觉),水下有一只小鱼正在咬饵。旭子查看一下发件地址,原来他们住得并不远,一个河东,一个河西,中间只隔一条河而已。
难道芸丽告诉他我的地址和电话?这样太尴尬了吧,一面之缘,居然急巴巴托人告知联系方式,显得我多么不矜持呀。旭子把“矜持”二字咂吧两下,得了,一点滋味也没有嘛。
旭子算混迹绘画边缘的业余爱好者,平日没事也对着画布涂抹几笔油彩。这仅仅只是一种爱好罢了。
又一个周末,芸丽的老公大伟有什么事情约了维林在红月亮“月上梢头”包厢吃饭,芸丽叫上旭子,也算正式介绍俩人认识。席上有十来人,维林坐在旭子对面。服务生上双色鱼头时,旭子和维林相互对望一眼。席间有人讲起今年本市评为文明城市,全面创文创卫,提到蟑螂还没什么,提到老鼠又会对望一眼,会心一笑。当然,这是专属于他俩的秘密。
傍晚的时候旭子散步,从三大桥上过,中途会遇见维林,于是折回,一起在沿江大道散步。两人散步的时间拉长了,他们都是同一类物种,都是猫科动物。所有的猫都是喜欢夜晚的。走累了,两人在较为偏僻的街道长椅上闲坐。
旭子没来由地笑了一下。
笑什么?维林不解。
没什么,你还挺有意思,居然篡改《寒江独钓图》,把渔翁画成一只猫,一想到那幅画我就想笑。旭子温和地说。
哦,那天你走后,发现地上有个小记事本,上面有联系方式,就画了那张寄给你。谁让你说我是猫呢。维林的笑有点促狭。
自此后,饭后散步成为维林与旭子必要功课,春看花,夏看树,秋看叶。走累了,找个地方喝喝茶,聊聊绘画,电影,音乐。旭子有一种从平庸生活里超拔出来的感觉,她的脑海中经常出现一种与外部环境完全不同的画面——那是大猫咪与小猫咪的世界。她只拿出来和维林分享,维林也会配合她,把这个故事延续下去。
你看,小猫咪灵巧机敏,尾巴一竖,弹跳纵跃毫不费力。维林刮刮她鼻子说。
嗯嗯,小猫咪下降时,四肢的软垫先着地,从来不会受伤。旭子补充。
大猫咪沉稳,总是步随其后,目光不离小猫咪。旭子又说。
大猫咪看着小猫咪追逐蝴蝶,扑打蜻蜓,自个玩得不亦乐乎时,就在不远处蜷着身躯眯着眼睛打盹。维林接着说。
小猫咪玩腻了,就会用长着肉垫子的小前爪轻轻拍打大猫咪的头,或捋它唇边的胡子。旭子调皮地说。
……
如果没有这个秘密相伴,怎么熬过后来漫长的夏季呢?就像五月一号那次同学聚会。旭子念的经贸大学,同学大多数都在外地。大家都知道的,美好的同学情谊,从毕业以后就开始变了味。说是聚会,表面畅谈过往情谊,内心却有各种比较。尤其那位女班长张赞,更是一脸优越感,不但在发改委上班,据说还找到了个市委的男友。当“干部”的她,有一副雄霸天下,唯我独尊的样子。她像只骄傲的大公鸡,昂首挺胸,接受别人艳羡与夸奖。旭子内心抵触这样的聚会,却又无法推诿,全班只有她和班长留在本市工作,其余都在外地。旭子独自猫在角落里喝茶时,能感觉同学们关切怜悯的目光如小太阳一般烧灼背心与后脑勺。女同学们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鸭子,单位福利、服饰包包、水疗SAP、明星八卦一一唠叨。男同学则从股市行情,汽车性能,国际动态等视角切入,纵横捭阖。
哎呀,我们都是俗人,不如旭子。她呀,一天到晚不是看书就是画画呢,我们班的艺术家呀。张赞的声音冷不丁在耳边滚了个雷,旭子吓了一跳,想耷拉下耳朵,却做不到。
维林的微信来得及时,解救了旭子,一切的乏味无聊都在后退,消失。
在干吗?
在野外散步。
有什么发现吗?
有啊,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火红的日头当空照,大大的水塘波纹生。一群鸭子游过来呀游过去,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就只有这些吗?
还有,还有呢。一只小猫在草丛里睡午觉,一只公鸡在岸边趾高气扬地耻笑。
还是乏味呀!
不远处树林里住着一群猩猩,偏做鹰视狼顾呢!
你个刻薄的小猫咪!又在损人(大笑) 。
又给大猫咪发觉了(捂嘴)。
旭子上卫生间时,在门口听见谢璇和龙丽芬说,张赞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舅舅的关系加上父母的钱财,谋个好差事罢了。旭子脑海中浮现读高中的张赞,中午的时候,光线暗淡食堂里,她和大家吃一样的酱萝卜青菜,津津有味。那时候她的目光从来都是直视平行的,她说话,也和气,也真诚。当然,那时候的旭子也不刻薄人。
旭子飞也似的从同学会出来,对自己说,以后再也不参加此类同学聚会了,不如和维林散步呢。
无数个幽深的夜晚,月明星稀,露水在小草的叶尖上颤动,小猫咪挥动灵巧的前爪,推搡着旁边的大猫咪,喵喵叫了两声。大猫咪慵懒地嗷嗷答应两声,穿越彼此的领地,一起在树林中漫步。小猫咪好动,这里蹦蹦跳跳,那里捣鼓捣鼓,鲜有收获。大猫咪稳沉,目光犀利,不放过任何细节,狩猎的成果远比小猫咪多多了。河边水草中的鲜鱼,砖头缝里的老鼠,都是它的战斗果实。
维林的画作日益炉火纯青,只是他为人懒散低调。旭子虽然绘画上没有进展,但审美能力并不差。旭子认为,作者的思想决定了作品的高度。一幅画,如果没有思想,就好比一个人没有灵魂。笔触线条再怎么好,也俗不可耐。旭子看过一些所谓知名人士的画作,总觉得庸俗了点儿。那些画家很会混圈子,画作一出,办个人展览,请电视台宣传,请评论家褒扬,花钱提高知名度。
维林出了新作品,就告诉旭子。旭子一边欣赏,一边道出画中微妙之处。维林不混文化圈,自然也没多少人知道他。用他的话说,有这么个爱好自娱自乐也好。旭子有什么说什么,不用顾忌,只是凭直觉说出自己阅读一幅画的感受,倒也时常能说中维林创作之意。维林也常鼓励旭子多画画,多练手,说她有绘画天赋。只不过旭子拖延症很厉害,时常有个构思,画不了几笔,没有恒心与耐心,就不了了之。
那年冬季似乎比往年来临得早。旭子有几天没见到维林出门散步了,打电话去,维林说身体不太好,受不了夜里的寒风。旭子听他这么说的时候,感觉自己像在寒风中站了一夜,头发眉毛都已经被霜化,全身缀满了细小的冰凌。小猫咪独自沿着自己的领地遛弯,草丛里有没有游鱼,角落里也没有老鼠,一切枯燥乏味,无法引发她的好奇心。孤独的小猫咪只是沿着惯性去完成自己的运动,不能用爪子去推搡大猫咪,也不能用下巴去蹭大猫咪的头,更不扯着它的胡子硬把他从猫窝里拽出来。
天气越来越冷了,旭子也开始慵懒起来,不去散步。有时候窝在懒人沙发上看书,耳边总是听见去年秋天最后一次散步时和维林的对话。那时候,街边高大栾树结满紫红的朔果,远看像披了霞帔一般美丽,掉落在地上的果子不计其数。
旭子手里躺着一盏红色的小灯笼,高兴地递给维林说,我送这些灯笼装饰你的王宫。自从正式认识后,他们就划分了领地,沿江东路都归旭子,沿江西路是维林的领地。这些栾树全在旭子的辖地。
维林的辖地有不少桂花树,金灿灿的桂花香味飘过来。好,下次我做桂花酿给你吃,维林投桃报李。
有时候旭子画画,假想的情境会在脑海中浮现。小山丘下小溪汩汩流淌,绿草地上开满了野花,西路栾树林宫与东路桂树林宫,平分秋色。两边领地的相邻处,也是整个世界的制高点,大猫咪胳膊肘支撑着脑袋,半眯着眼睛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享受秋光。小猫咪耳朵上别着一朵小野花,用长着肉垫的爪子翻找大猫咪身上的毛发,给它抓虱子,挠痒痒。黄鹂、杜鹃、蜡嘴雀 、鹩哥、黄雀、画眉在树枝上歌唱。兔子,狐狸,狼,刺猬,山鸡,在树林中奔跑。或许一只空中飞过的鸟儿,没衔稳口中的野柿子,砸在了大猫咪头顶,大猫咪嗖地弹起,小猫咪耳边的花枝乱颤。
日子一天一天地滑落,又一年。维林和旭子还是会碰面,吃个饭或喝个咖啡,他们始终是朋友。这年的一个夏夜,他们在西唯吃了煲仔饭,喝了咖啡,饭后随意散步,就如一年前一样。旭子和维林避开了喧闹的白石公园,而是去了人迹罕至的雨湖公园。那一夜星空真的很美,灰蓝色的天空银河灿烂,织女明亮。维林在凉亭石凳上歇脚,旭子在草地边缘看星星。
维林,快来,快来。旭子兴奋地朝维林招手,那是我们养的天鹅。
什么呀?维林有些漫不经心。
莫名感觉自己的后脖子紧缩,有只手抓紧了她颈部的皮毛一一旭子很紧张。为什么他没有反应呢?曾说过的,要在王宫外围池子养一群天鹅的。
旭子并未放弃,天鹅呀,我们的天鹅。过了五分钟,维林终于回想起来。他恢复大猫咪的身份,重新返回旭子的世界。小猫咪,你又贪玩,天黑了也不管好网罩,天鹅飞到天上去了。
旭子满眼星光,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和维林并排而立,指着天上嗔道,哪有啊,我要在晚上放牧天鹅,在天空放牧天鹅嘛。
你养的天鹅,从西方飞出来,天亮时就会落到我的王宫。
不行,不行,你得赔我一只。
好,好,好,我的都给你。
天鹅座撒开巨大的翅膀,头稍歪,指南偏东,似乎正打量着人间这对快乐的猫咪。
这样的好光景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们不散步,但微信,电话,旭子和维林偶尔还是联系的。就如现在腆着大肚子的芸丽一样,即便她不再热爱阅读,也始终是旭子的朋友。有时候旭子会感觉恐惧,维林和我会不会像身边所有的熟人朋友一样,维持一种普通的好友关系呢?朋友圈点个赞,偶尔聚聚,吃饭,喝茶,交谈一些可有可无的日常琐碎,各自内心深处的秘密却无人知晓。信息泛化的时代,人的注意力注定被分割成无数块,谁还会有心去探寻那条通往他人精神领地的路径呢?现在的维林,会知道她内在花园的繁盛与荒芜吗?会想起夏夜星空璀璨,天鹅闪亮吗?
也许我这么想是错误的,过于狭隘。旭子想起有一天回家,怎么也打不开门,钥匙插进钥匙孔,左边转,右边转,弄了老半天,也打不开。在电梯广告贴纸找到专业开锁的电话。头发微斑的锁匠说,锁孔里有些细小东西,导致打不开。旭子看着锁匠清理了锁,给锁孔滴油,装好锁。旭子拿着涂满油钥匙,再开门,无阻滞,很顺畅。
今年晚春的周末,街道边的樱花烂漫时,繁繁叠叠,满树红云。芸丽约了大群人一起在红月亮“月上梢头”吃饭。风和日暖,街上男女春装明艳。旭子路过街边店面一扇又一扇玻璃大门,眼角的余光瞥见破洞仔裤套头衫的自己,瘦小得像一只流浪猫。
开席的时候,满脸慵倦的维林从包厢外进门,脱下身上厚重的呢子大衣,挂在红木衣架上。
旭子悄声对维林说,小猫咪快要死了。
维林愣了一下,神情茫然,你养了一只猫?
旭子夹了个鱼泡送到维林碗里,这是你最喜欢吃的。
维林目光中有些歉意,我吃中药,忌腥。
望着面前这个姿态挺拔,鼻梁挺直,架着一副贝塔钛镜架的近视眼镜,目光疲倦,面容清瘦的男子,没有一点像猫。旭子感觉莫名其妙,为什么,他一点也不像一只猫!无由来胸中凝结的躁郁蹦出火苗。
旭子大声地说,小猫咪掉进钥匙孔里,要死了。
孤单可怜的流浪猫,蜷缩在巨大的锁孔中,想出去,被喇叭锁和锁舌卡住了,无助的目光穿过弯曲的匙道,发出绝望的呜咽声,喵……喵……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旭子此话何意。
维林说,旭子的意思是准备画一幅超现实主义风格画作一一《钥匙孔里的猫咪》。
绝望的小猫咪,忽然听见了远处传来熟悉的嗷嗷声,在锁孔里挪动了一下身体,猫眼竖立,发出绿色的光芒,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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