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的心事

作者: 请叫我小二先生 | 来源:发表于2021-09-08 01:00 被阅读0次

    1.

    她爱上了自己的学生。

    这是一件值得悲泣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可怜。顾自哭过好几次,脑子里全是爱而不得。

    爱不可得。

    好像在读小说,故事是自己写的,内心翻江倒海,表面得装的淑德贤良,师慈徒亲。可是看着他的背影,她只觉得那是靠山,得攀着。这个心思吓到了她自己。那是自己的学生。

    她很难过,为自己的动心。第一次觉得爱情是一件值得唾弃的事情。她渴望爱情。

    爱情是怪物,撕扯着她的皮肉。酒肉贪欢,可是她现在没有欢,她想告诉他,她爱他。

    想开口了无数次,脑海里上演着可能性,可是道德是线,她喜欢道德。

    她教育孩子就要守着道德,要被约束。那是人的基础。

    所以她难过,自我撕扯比任何时候都痛苦。爱是一件痛苦的事。

    她终于体会到书中所说的“爱情是毒药”,她好想逃。

    于是电脑关机,办公桌都来不及收拾,落荒而逃。

    对,逃。逃是办法,逃是良方,她别无他法。

    出门的时候,她望向她学生的办公室,愣了神。他在干嘛?那是是折磨人的温柔乡,她想过去看看,她想待在里面,可她得逃。

    情绪上头,又要难过,遂转身离开。碰见了同事,来不及寒暄,怕情绪不懂自我隐藏,摆手离开。

    2.

    她今年四十,不惑之年。纯属胡扯,她满是困惑。

    思想的疙瘩,解不开,锤子都砸不开。她倒是真的希望有个人敲醒自己,告诉她那不是爱情,是自我困惑罢了。

    心一时被迷,多希望吃一副解迷的汤药就能好。她躺床上这样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太苦了。哭是另一个办法,灵魂的宣泄出口,开闸放水,流的全是委屈。

    她二十五岁就和现在的老公结了婚,刚读博士,没听家里人说什么,她看准了一个人就是要嫁。性格决断,说话掉地上都得是个坑。家人嫌弃男人学历低,她说男人上班早挺好,独立。家人问她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她说我们已经在一起四年多了,从大三开始,她相信男人。于是领证办事,婚礼上发誓相互扶持,忠贞不渝,和和睦睦,百年好合。

    可她那时候哪儿知道爱情,她以为他对她好就是爱情。她可以掌控他,他可以为她做很多事。他带她回自己老家时,他的父亲拉着她的手说,沈涛能够娶到你是他的福气,他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揍他。

    她是他的福气,他是她的运气,第一次谈恋爱就遇见了一个合适的男人。

    第二次去他家,是他父亲病重,那个拉着自己谈心的,雄壮的老爷子瘦成了人干,只剩鼻子在残留着呼吸。胸膛上下起伏,她能听见灵魂在叫喊,随时离开他那一具躯壳。魂归升天,往上面去。

    临终前老爷子嘱咐她几句话,说最后想看见的就是他俩成亲,她满口答应。拉着男人的手,在老爷子面前跪下起誓,我张晓玲在此自愿和沈涛结为夫妇,从此一生相伴,不离不弃,直到生老病死,海枯石烂……说着说着自己都哭了,男人更是眼泪一把一把往下掉。他看着身边的女人,找对人了。并对父亲大声宣誓,一辈子对晓玲好,绝无怨言。

    老爷子魂归的时候,他俩还在地上跪着。天堂和地府都听得见他俩的誓言。那一刻,真挚无比,感天动地。

    话说给谁听,说给神明?不,说给自己听的。自己先得感动自己,然后别人听起来才真诚。

    拥抱,接吻,磕头,礼成。送走老人,老人含笑而终,祝福这对新人,也安慰自己,最后的心愿达成。魂要升天,带着这个念想,去到下辈子,孟婆汤都喝的香甜。

    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不爱他。她的灵魂化成利剑,都指向另一个人,她的学生。她为此难过。她宁愿剑射向的是自己,把自己钉在耻辱柱上。

    她为自己难过,为魂归天堂的老爷子难过,为那上天入地的誓词难过。

    为道德难过。

    她有些恨。

    恨学生的不可知,恨自己的不争气,恨自己男人的不可为和吵架时候伸向自己的拳头。

    3.

    她想睡着,就不会乱想。可收到学生的信息,老师,论文写完了,发给您了,您看下。

    她又睡不下去了,不止是因为短信来自自己喜欢的人,而且还有工作。她是工作狂,同事都这样说。她不喜欢别人打扰自己工作。她可以在办公室从早上八点待到晚上九点,那段时间自己是快乐的。工作是催化剂。

    可人生中第一次不想工作,想逃避,只因为要和学生一起工作,她喜欢他,她爱他。

    她从床上爬起,移动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接受文件,映入眼前的就是她爱的人的名字,她觉得暖心又刺眼。

    可论文需要修改,需要投稿,这是工作,是钱的来源。她也爱钱。

    她喜欢和学生一块讨论实验,讨论工作。喜欢他反驳自己的意见,有主见;喜欢他帮自己完成一个又一个目标,他优秀;喜欢看他侃侃而谈,英文流利,沟通无碍,他身上有光;喜欢他写的文章,喜欢他说话的声音,喜欢他的善解人意。她崇拜他。等她发现自己这么多情绪都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好吧,承认吧,她爱他。

    第一次明白爱情,是在四十岁。

    她开始讨厌自己。讨厌自己怎么就已经四十岁了,而不是二十岁。讨厌岁月催着她走,不能停留;讨厌清晨看镜子,皮肤开始松弛,眼角都是痕迹;讨厌她的男人,窝囊且不顾家,吵架就拳脚相向,完全忘记他最初的样子;讨厌她还维持着这残存的婚姻,不是自由身。

    讨厌自己觉得自己配不上学生。

    讨厌道德;讨厌枷锁;讨厌婚姻……讨厌自己的婚姻。

    所幸有孩子,孩子很好,她唯一依恋的。

    不能讨厌孩子,他也喜欢孩子。

    4.

    又一封短信过来,老师,我已经帮你把沈之然接到办公室了,不用担心。

    多好,语言贴切且温暖,让她不用担心。还帮自己接孩子。自己的男人却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是在工作,还是在其他女人的床上。不过这些她都已经不在乎了,她现在满心都是他的痕迹。自己的男人成了肮脏物,早些扔了的好。

    她的悲喜,早就不在男人的身上了。转给了其他人,一个她觉得光亮的人,温暖如玉,光芒四射。

    可是她不能说。

    她回信息道,谢谢啊,又麻烦你接孩子。今天不舒服,在家休息会,你让然然自己回来吧。发完,又重新躺下。发信息手都在颤抖。她不知道怎么办,生怕自己心律不齐,得了病去。

    倒也真希望自己真的病了,学生可以来看看自己。

    她是病了,不过不是身体。

    短信上又过来,不用谢,老师。那您多注意身体,我让沈之然自己回家。

    她没有给学生回信息,而是给自己老公发了信息,头疼,今天你要不要回来陪陪我?

    没有回信。那边死寂沉沉,没有回应。

    她心里暗沉,这就是婚姻。这就是自己发誓在一起一辈子的男人。

    所以心变是必然,这一点她不再苛责自己。心死大于哀伤,所以就顾不得哀伤了。

    是从什么时候起,对他丧失希望呢?

    她思绪万千,慢慢梳理,总有苗头。万事都是这样,必有起因,从来没有无缘无故。

    生沈之然的时候,男人还在上班,一周回家一次,像在住旅社。她叫住他,你就这么忙?他回答道,最近项目比较紧,脱不开身。她冷漠地盯着男人,你脱不开身?你谁啊?公司老总还是董事长?家里不是旅社,我也不是你一周回来一次就想睡的妓女。你不想回来就住外面。

    男人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瞪了回去。怒目相视,全都忘了当初的誓言,和和睦睦,白头偕老。如今头发是被气白的,和睦也成了玩笑。

    用她自己的话就是,他俩就像山上的两只老虎,容不得,只能打架。打不死就继续打,直到一方认输,话里见血才结束。可都是老虎,怎么可能认输。

    彼此梗着,道歉是高山,他俩都不可能。

    于是嫌隙成了鸿沟,等到想要填补的时候,发现无从做起,只能作罢。其实是自己不想,心早就凉透了。

    而学生,他不是,他温暖的像太阳,靠近他,她再锋利的刀刃都被融化。她变成了小猫咪,不想嘶吼,只想把脸在他身上舒服地蹭蹭。温柔真好。

    温柔刀,刀刀砍向自己,甘愿承受。

    她觉得老虎就不应该和老虎在一起,太凶残。应该找一块温暖的地方,做只猫。

    5.

    第一次跟沈涛打架,是在国外。她带着他一起出国,她高校深造,他辞职,在美国打零工。

    家里的支出几乎全靠自己,自己也不在乎。可是他在乎,男人的面子是自尊,是天地。

    她在吵架的时候把你又不赚钱说出口,男人把手伸向她的脖子,红着脸指责她,他是为了她牺牲了在国内的工作。她也红着脸,不是被气的,是害怕,她第一次发现这个人自己控制不了,是头野兽,在咬着自己。尽管事实确实是这个家靠自己赚钱。

    他松手的时候,她蜷缩在地上,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涛的眼睛,你想把我掐死吗?男人也觉得自己做的过了,可是老虎怎么能低头,虎落平原也得挣扎。没有,一时失手罢了。你以后别说那样的话了,他也在努力。

    她点点头,不敢说话,只想着原来宣誓过的男人本性如此,差点杀了自己。

    她回国就想离婚,叫上全家老少一起,可是全都在劝她好好考虑,成家不容易,况且你们还有孩子。她说孩子自己可以养好,不用男人。当初劝自己好好考虑要不要结婚的家人再次劝说,你再考虑考虑吧,女人一个人带孩子不容易。

    女人难过地回道,话都让你们说了去。

    最后婚没离成,不是因为家人的劝说,而是男人狮子大开口,要跟她分家产。Z城的大部分家当都是自己赚的,男人只掏了奶粉钱。当然他俩的钱决定各自收管,她嫌弃他的工资,故自己单枪匹马,买房,置办家当。

    她不想把钱财平白让这个男人分了去,哪怕他是自己孩子的父亲。她觉得恶心。

    当初一起说的情话,变成了鸟儿,嘲讽着自己,叽叽喳喳。她后悔当初和他结婚的打算,如果没有他,她可以在更好的城市发展。为了他才选择来了这里。真后悔啊。

    人一旦后悔,当初做的勇敢事全成了傻事,怎能不恨。全怪男人。

    男人的短信这时候回来了,过了两个多小时,头疼去楼下看病,今天回不去,要汇报工作。

    她打开手机,更加头疼。他连关心的话都懒得出口,他外面不用查就有人,她自己这样想到。

    但是懒得追究,懒得问。一切都成了懒得做的事情。懒,是代表,让人不追究,答案是什么不重要,因为自己不在乎。所以,懒代表失望,字字灼心。

    脑子一时空白,她想想自己到底为了什么呢?

    于是从新打开电脑,准备工作。工作就好,忙起来什么都忘。男人是无用的东西,都不搭理才好。工作是刚需,是自己的伴侣。

    可是再次看见文章署名的三个字后,又全线崩溃。到底为什么呢?自己爱上了最不该爱的人。

    可是一切都有原因,正如上面说的一样。万物有因,如若找不到,那就是没有深究。

    6.

    深夜,学生给自己发信息说论文中了,她很高兴,努力得到回报。她热爱工作。

    可是刚跟自己男人完成了很不和谐的房事,她觉得自己是他发泄的工具,他只有射精的时候才会叫出来。她讨厌他来自喉咙深处的吵闹声,那个呻吟让人作呕。做完,各自睡去。分房睡。

    她打开电脑,回学生信息,辛苦你了最近,明天请你吃饭。

    那边没一会儿就回道,谢谢老师,不辛苦,这是努力的结果,总算是有回报。

    她想着学生现在肯定嘴角带笑,满是欣喜,那就是希望,心里也觉得开心,情绪也被带动起来,回道,是啊,总算有了回报。明天想吃什么?请你。

    那边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才回道,不用了,老师,这是我们共同努力的结果。您更辛苦,还得照顾家庭,女人这样很不容易。

    她心突然暖了一下,学生在关心自己,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不易。自己男人却不行,把自己当发泄的工具。

    现在呼噜声都起来了,像头猪。

    她想着学生的优点,莫自脸红,回道,你还懂得女人的不容易呢。变了一个语气,没有老师的庄严,现在她是一个女人。

    微信的上方显示正在输入,她在期待他的回信。他回道,懂的,老师你是女强人,这点很棒!我母亲也是类似的人,我就觉得女人在这个世上要比男人困难很多,又要贤惠又要顾家,还要会赚钱。本就要求过多,所以老师不用过分苛求自己,没事,可以休息下。刚好最近的工作结束了,好好休息一下。

    她看见这条短信,脸烧了起来。为他的善解人意。为他为女人发言,而不是说女人就是男人的依附品。他能体会到自己的不容易。这点就真的很不容易了,这个学生懂自己。

    他懂女人。心事像是被看穿,女人的秘密心事成了亚当的禁果,他触碰到了。

    心动来的挺快,不过也是日积月累。她喜欢优秀的人,学生真的很优秀。他还会唱很好听的歌,她在实验室的时候偷听过。邓丽君的歌,《甜蜜蜜》。她的心也跟着甜蜜蜜,如果是专门唱给自己的,该多好。

    女人的心门不能随便为人开,开了就不想关,想关也关不住。

    7.

    她想辞职,不想工作,不想回学校面对学生。

    原因实在难以启齿。说出来的话,丢死人,并不是可耻,只是丢人。

    没人能说,就必须闭嘴。

    可是不工作,怎么养家。自己男人靠不住,想离婚,可是又不想自己辛苦赚来的东西被这么一个人分走,实在可恶。又开始恨起了男人,当初为什么和他在一起。不过是骗子,是谎言。誓言在出口那一刻就成了假的,只有存在心里的时候,显得格外真挚。

    她坐在椅子上,艰难地看着论文,写的真好,基本不用改什么地方。学生悟性真好,比博士生都好。他很优秀。

    他以后会找什么样的女人做对象?他对她会更温柔吗?

    应该会的吧,他就是那么温柔的人,温柔的没有棱角,让人温暖。

    想到这里,又流泪了。为自己的不可得,为别人的可得。

    她自己快承受不住了,她的爱情把她折磨疯了,她不像自己,像个妖魔。被附身,却又无可救药。

    她的心沉重的如同在坠落,落到地狱,受尽折磨。她现在就像在地狱。

    就在她想继续哭会儿,然然在门口敲门,妈妈,我回来了,星辰哥哥送我回来的。

    她听见了他的名字,孩子被忘在脑后。他也来了啊,还送然然回来,真贴心。

    她问孩子,那你星辰哥哥回去没呢?孩子点点头,送到楼下就回去了,星辰哥哥对我真好。我爸都没怎么送过我,还给我买礼物。

    孩子的话如同猫瓜,挠着自己的心,一下,两下……瘙痒难耐,一些话已经到了心门口,直往上走。

    那你喜欢你星辰哥哥不?她问着孩子。孩子天真地回道,喜欢啊,最喜欢了。

    她也喜欢,她孩子也喜欢,这就是命吧。

    那么认命吧。她人生第一次信命,无从质疑。

    那么为了自己拼一次,为命拼一次,也许够了。哪怕粉身碎骨。

    想着再也坐不住,让孩子独自写作业去。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钥匙,她要追逐一个万劫不复的答案。

    必须说出口,这就是命。不说是逆命而为,她不想。

    追,对追出去,动作快于思想追了出去。

    身后的门被“砰”的一声关住,退路也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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