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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
初秋的清晨，风有些犀利，透过竹林。竹林旁的道路上两匹马正飞奔向前。坐在马上一男子穿着青色长衫，眼神犀利，望着南望阁的方向。另一男子则身着一袭白衣，看向前方被黄沙铺盖的路。
青衫男子想起一些往事 ，问道：“易欢，还记得萧府那几个下人吗？他们那嫌弃的眼神，我至今难以忘怀。”
“少爷，都过了快十年了，你还记得？”
青衣男子双眸下坠，心想：如今只有易欢这么称呼他，自从其父萧天河去世之后，萧家下人便开始欺凌他，根本没把他——萧家少爷萧慕羽放在眼里。想到此，萧慕羽眼中泛起了恨。
易欢见少爷不说话，再次劝道：“少爷，我们这些年所受的也许……与那个人无关。”
“与他无关，若不是他，我父亲也不会……”
“可少爷 ，我们当真要找他报仇吗？”易欢有些担忧。
“我心意已决，哪怕死。”萧慕羽狠地一下挥动缰绳，朝着永乐城前进。
永乐城坐落于南朝和北荒之间，北荒军若想攻打南朝，还需先占领永乐城。可最近三年，永乐城多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那便是李长空。而李长空在永乐城中心建了一阁，名为“南望阁”。
“驾……”
两匹马快到永乐城附近时，易欢看到前面有几个身影。
“救命呀……”
那边传来一女子的求救声。
易欢连忙拉住缰绳，仔细一瞧，才发现几名北荒士兵拉扯着一名女子。
“别多管闲事，继续赶路。”萧慕羽表情冷淡，注视着眼前的永乐城城门。
“少爷，这北荒军欺人太甚，怕是欺我们南朝无人。”易欢沉不住气，迅速下马，朝女子那边赶去。女子身旁有一名老者，跪在地上拉扯着一名北荒军的头领，哀求道：“求求这位官爷，放过我女儿吧，我们来此地是有要事投奔亲戚，没想到碍了几名官爷的眼。”
那名头领一脚踹开老者，笑道：“不碍眼，你女儿美若天仙，若是被我等……”
头领的话没说完，便被凌空袭来的一掌击中胸口。
“轰”的一声，那名头领被击退数米。
易欢回过头来给萧慕羽竖起大拇指。
其他士兵见证，吓得相互对视。其中一名士兵边逃边说道：“他一定就是李长空，我们快跑。”
萧慕羽听了脸色沉了下来，连忙挥动手掌击中那名士兵，可似乎没有解气。
老者和女子看向易欢和萧慕羽，连忙鞠躬，说道：“感谢两位少侠搭救。”
萧慕羽僵硬一笑，便下了马，牵着马准备进城。
易欢则有礼貌地说道：“我少爷脾气有些怪，请见谅。”说完，他立刻跟上去。
贰
萧慕羽和易欢到了城中，听到街上众多小贩的叫卖声。
萧慕羽从街头望向街尾，有酒铺、有糕点铺等等，可这些都入不了他的眼;他往城中心望去，一人正站在南望阁阁顶，像是在俯视着整个天下。
“少爷，我们也赶了将近一天的路了，不如找个地方吃饱喝足再……”
“闭嘴。”萧慕羽紧握拳头，“此仇不报非君子 。”
“少爷，报仇这事也不能急于一时，再说了，这李长空的‘火烈掌’当年可是和老爷的……”
萧慕羽白了易欢一眼 ，没有理他，而是牵着马继续往南望阁的方向走去。易欢无奈，只好跟了上去。
两人快到一酒肆时，一名小二看到他们两人面生，便连忙出门打招呼，“两位客官，可是新入城？不妨先来小店小酌一杯？”
易欢连忙上前拽着萧慕羽的衣袖，“少爷，不如先来些下酒菜，再去南望阁？”
小二听道南望阁，细细打量着他们，“难不成两位客官是冲着南望阁来的？”
“正是！”萧慕羽面如冰霜，那按捺不住的恨涌现出来。
小二像拽住商机，连忙盛邀：“那不如来小店坐一会，我与你们细说。”
“也罢。”萧慕羽挥了一下衣袖，瞥了易欢一眼，挤出一个字：“进。”
“好嘞。”易欢夺过萧慕羽手里的缰绳，把两匹马拴好之后，便像狼一样扑进酒肆，“不知此店有什么美酒？”
“小店有松花、状元红、桃花酿还有桑落等等，不知这位客官想要什么酒？”小二说道。
易欢见萧慕羽不说话，“那就来一壶桃花酿吧，我少爷年少时爱喝。”
萧慕羽挑了一个可以看向南望阁的地方，坐了下来。
小二连忙上前把桌子擦干净，说道：“不知你们要什么下酒菜呢？”
易欢再瞧了一眼萧慕羽，见他依旧一言不发，便说：“来两盆牛肉就好。”
“好，还请两位客官稍等。”小二走到后厨拿出一壶桃花酿放在桌子上。
易欢伸过头闻了一下，“嗯，这酒有一种清香又淡雅的感觉。”
萧慕羽把桌角的酒杯移到眼前，再拿起桃花酿往自己杯中倒了一杯，喝了一小口。
小二再端来两盆牛肉，说道：“还请两位客官享用。”
“慢着，方才你提到南望阁，不妨说说。”萧慕羽喊了一声，声音有些大，坐在酒肆的几个人听到南望阁纷纷看向他。
“说起这南望阁，一共十五层，前十层重重机关 ，第十一层到第十四层分别由李大侠名下几名弟子守护……”
萧慕羽听到李大侠之名，怒火中烧，心里暗想：李大侠，他也配！
可小二不知他心中想法，反而来了兴致，继续说道：“三日前，北荒排名第一的高手拓拔令连闯十四层，还重伤了李大侠几名弟子，可到了顶层时，却被李大侠三掌击落至地下。”
“照你这么一说，今日闯阁可直至顶层？”萧慕羽问道。
小二笑了笑，“是这个说法，可如今北荒军要南下，谁还有那兴致去闯阁。”
萧慕羽把杯中酒喝尽，说道：“你错了，今日我便要去领教一番。”
易欢连忙咽下嘴里的牛肉，说道：“少爷，慢些……”
萧慕羽想起十年前父亲死于李长空手里，怒火中烧，直奔南望阁。
李长空穿着一身黑袍，抚着长须，站在阁顶，面向北方，长叹一声。
易欢丢下几块碎银子付了账，便急匆匆跟了上去。
萧慕羽想起父亲教给他的“通神掌”，昔日父亲对他说的话便出现在他脑海里：
“羽儿，这通神掌一共有三重境界，第一重为‘无妄’，第二重为‘神游’，第三重则为‘登仙’，修到第三重境界，如心无杂念，可如仙人凌驾，定无人能挡，可心中有杂念，则会真气逆流，经脉尽断。如此，你还要学吗？”
“学！”
那日，萧慕羽八岁，便开始修炼通神掌，可用了十年，才修到第二层境界。
萧慕羽在萧天河对战李长空前，曾问道：“爹爹，您的通神掌厉害，还是李叔叔的火烈掌厉害？”
萧天河眯着眼笑了笑，“李叔叔的掌修的是‘气’和‘形’，而我的掌修的是‘境界’，两者截然不同，怎可比较。”
萧慕羽没想到这是父亲生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少爷，我了解过李长空，你打不赢的。”易欢跟在萧慕羽身后劝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萧慕羽抬头看向南望阁阁顶。
“这十年来，李长空也来过、道歉过，他也是无心，不如……”
“闭嘴。”萧慕羽朝易欢吼道。
街上的人看到萧慕羽这架势，便前来围观。
萧慕羽看到南望阁正下方的地面印着三个掌印，心里像被火点燃起来，便鼓足气朝阁顶喊道：“李长空，你可还记得萧天河？”
李长空低头看向他，“你是……慕羽？”
“今日我定要你血债血偿。”萧慕羽说道，朝地面打了一掌，借着掌力，脚尖微微而上，直登南望阁阁顶。
“几年未见，没想到你竟把通神掌修到如此境界。”李长空深感欣慰，又连忙举起手制止，“只是今日我不能与你较量，眼看北荒军蠢蠢欲动，我们若在此内斗，就遂了北荒军的心愿。”
“这与我何干。”萧慕羽想起父亲走后，自己受尽了萧府下人的嫌弃，心里便不自觉地把火往李长空身上灌。
“慕羽，可不能因为我们两人而导致城失呀！”李长空紧皱眉头。
“这偌大的城，难不成没你不行？”萧慕羽把真气移至掌心。
“他们就是忌惮我，才不敢直攻永乐城。”
“够了，吃我一掌。”萧慕羽被仇恨吞噬，听不进李长空的话。
李长空凝聚真气与萧慕羽对了一掌。两人没有后退，只见双掌相抵，两股真气盘旋在空中。风好像在此刻静止，空中漂来几片泛黄的叶子，落在南望阁底下的人群里。在这群人里，藏着几名北荒士兵。
“轰隆”一声，阁顶的几片瓦片被掀起，两人相退三步。萧慕羽直达“无妄”境界，准备凝聚真气。
“收手吧，你心里有恨，是达不到‘登仙’境界的。”
“那日，你狡辩许久，将我父亲的尸身丢在我眼前，你可知府里的人是如何看待我、又如何看待我父亲。”萧慕羽顿了顿，说道：“他们都说，我父亲不如你，可你还记得你当时是如何说的？”
“记得。”李长空没有犹豫，“你父亲是为了救走火入魔的我才丧了命，他虽不被我所杀，却因我而死。”
“是呀，正是因为你这句话，你成就了仁义之名，而我父亲人没了，名也没了，到最后，只剩下一堆黄土，还有那无止境的嘲笑。你可曾见到萧府那群下人的丑恶嘴脸，他们把萧府搬空，只剩下那一座空荡荡的屋子……”
“我自知我年少轻狂，想与你父亲争个天下第一，可谁知到头来却害了他、也害了你。”李长空深叹一口气，“可如今北荒军不退，我还不能把命留给你，等明日我退了北荒军，便把这颗人头留给你处置。”
“什么北荒军，与我何干，我今日便要你死。”萧慕羽把全身的真气移到手心，蓄力一发，风好像被掌击碎，迎面扑向李长空。
“火凤凰，灭。”李长空挥动一掌，身后冒出火团，渐渐形成凤凰的形状，绕住他全身。
两掌相对，风与火产生剧烈的碰撞，那股火势来得凶猛，渐渐把风压盖下去。
萧慕羽连退两步，立住身子，将境界提到神游，只见身上出现一道金光。他死盯着李长空，喊道：“竟然无妄境界杀你不得，我便再上一层。 ”
“你不是我的对手，心里又装满了恨，强提境界，定会真气混乱 。”
“那又如何，接招吧。”
萧慕羽身上的真气渐渐笼罩全身，他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真气灌入掌中，喊道：“这一掌如杀你不得，我便与你同归于尽。”
“今日我不能死在此地，对不住了。”李长空挥动双手，全身冒着火，连同他周围的空气都在燃烧。
又是“轰隆”一声，乌云密布在空中，几声闷雷响彻，眼看雨将被这两股真气逼落下来。
“受死吧，李长空。”萧慕羽双手用力把真气往前顶。
“火凤凰，涅槃。”李长空喊了一声，双脚微微升起，挡下了萧慕羽的掌力。
阁顶的瓦片因二人的真气掀了起来，碎裂在半空中。
萧慕羽被击退三步，身上的真气开始乱窜。他大笑一声，“没想到竟杀你不得，如今我也只能使出最后一招了。”
“不可，若强行入‘登仙’，你的经脉会损。”李长空提起浑身真气，脚上前跨了一步。
“住口，昔日的羞辱全因你而起，今日，便通通还给你，连同我这条命一起。”萧慕羽紧握双拳，真气冲到他腰上，压着他的腰。他控制不住这股真气，身子下意识地蹲了下来。
“不要再继续灌气了。”李长空有些担忧。
易欢站在阁下，手心直冒汗，可惜他没有真气，不如这会也登至阁顶。
“这一回，便如仙人降临。”萧慕羽身旁缠绕着白色的雾气，他“喝”了一声，站了起来，喊道：“通神掌最后一层境界，登仙，我看谁人能挡 。”
李长空见状直飞而起，把真气全部注入体内，身上冒出团团烈火，衣服被烧得破碎，肩膀从黑袍中露了出来。
“接我最后一掌。”萧慕羽身子抽搐，使出全身真气向李长空袭来。
李长空紧皱眉头，说道：“罢了，这也许是因果循环吧。”说罢，他眼神变得犀利，挥出一掌挡下。
几团烈火从天而降，阁顶破了一个大洞，火落在第十四层迅速燃烧起来。
萧慕羽看到这掌被挡下，想再次凝聚真气，可胸口却产生一股剧痛，他疼得在地上打滚。
李长空见状迅速来到他身旁，在他身上点了几处穴位，说道：“那日你父亲为救我而死，今日我便用我的真气护住你的心脉。”
“不用你好心，我竟然输了，便无悔……”萧慕羽试图抬起手，可全身像巨石一般动弹不得。
“我把真气渡给你，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不必。”萧慕羽打断李长空的话。
“明日北荒军将兵临城下，我希望你为了南朝击退他们。”李长空说罢，便把浑身的真气灌入萧慕羽身上。
“不用你可怜！我也不会答应你。”萧慕羽扯着嗓子喊道。
“那日欠你父亲的，今日便还给你 。”李长空打通萧慕羽身上的经络，让真气流转到他身上。
萧慕羽感觉全身真气顺畅许多，内力也比以往深厚。
李长空耗尽真气，嘴唇发白，额头冒着几滴虚汗;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解开萧慕羽的穴位，说道：“别忘明日……”
萧慕羽提起掌想了结他，可掌力快打向他时，便收了回来。他深叹一口气，转过身，从阁顶一跃而下。
易欢看到萧慕羽，连忙向前。
众人都惊讶地看向他，但人多嘴杂，一场喧哗。
萧慕羽走到马边，拿起别在马背上的包袱，说道：“易欢，我们就此别过吧 。”
“少爷，你要……？”
“江湖这么大，我们会见面的 。”萧慕羽登上马，朝着城门奔去。
叁
翌日清晨，城门口印着一排又一排的掌印，地上全是北荒军丢下的盔甲和兵器，还有那面北荒军的旗帜倒在地上，任凭风再怎么吹，都立不起来。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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