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郑身旁的两个男仆正搀扶他,从马车里起来,挪到军帐的席上去歇息。
百里这时带着一身狼狈,走上前来,对着许郑拱手道:“国君,此番大败,郑伯定然会跑到周王室面前,告我们一状,我们得做好应对的准备才好。”
许郑左手按着腹部血迹斑斑的伤口,又叹了口气轻声道:“经此大败,寡人还有何准备可做呢!大不了,寡人把这条老命给他就是。”
百里语重心长地劝道:“国君,切不可轻言放弃啊!郑国之前,内政一直不稳,如今又经过一番征战,实力早已不如先前。咱们还不一定就没有机会啊。”
“是啊,王兄!”许新臣附和道,“几年前,郑突(郑国现任国君)也是在他亲舅父的帮助下,才篡夺了国君之位,郑忽(郑国的前任国君)不得已,只能一直流亡卫国,可是,听说他一直想回国报仇。而且,郑突又与大夫祭仲关系一直不和,两人之间也势必会有一番斗争,我们现在就放弃图谋大计,确实还为时尚早……”
许郑听闻此言,神色才稍稍好转,又长叹一声道:“只是可惜,现在我们已经打草惊蛇,只怕他们以后,会对我们监管得更加严格。”
百里摸了一把下巴的长胡须,陷入了深思:“一切还需从长计议。我们不如暂时先忍耐一番,保存实力,再伺机而动。”
许新臣一直紧蹙着的眉头才终于弥散开来,道:“王兄,你现在身受重伤,臣弟想先把你护送回去,然后再回夷城吧。”
许郑闭了闭眼,淡淡道:“好吧。”
回到夷城后,劳累不堪的许新臣立马给自己泡了个澡,好洗掉这一身的狼狈。他刚沐浴完毕,才换上干净的衣服,便有属下来报,说是在许郑交界地带,有一个郑国民女拿着一枚他的玉佩,自称是要来许国给一个叫“许慕”的男子报信。
许新臣看着手中玉佩,不由心中一喜,心想定是林聪回来了。他连忙吩咐身边的随从道:“赶紧去准备一下,我要立马去夷南驿馆。”
他属下却依旧站在那儿,恭声行礼说道:“主上,那个女孩子还被关押在牢里,她该怎么处理呢?”
许新臣不由皱起眉头,握着玉佩的手也跟着紧了紧,他面有愠色地看着属下,沉声道:“是谁让你们把她关起来的?你们没有对她怎么样吧?”
属下当即有些惶恐,把头低得更低,并小心翼翼道:“回主上,我们担心那个女孩子是从您这儿偷走的玉佩,怕她会对您不利,所以才没有放她走。但是您放心,我们绝对没有对她用刑。”
许新臣的脸色,这才微微缓和,他温声道:“赶紧把她放了。”
属下连忙应答:“诺。”
许新臣却又摆手道:“等会,还是等我过去,由我来放吧。”
“诺。”
许国边境,夜色深浓,一轮圆了又缺的下弦月,正散发着柔亮的银光。牢狱四周一片静悄悄的。
林雪茵双臂抱头地平躺在牢里的草席上,看着小窗户漏进来的点点月光,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已经在牢里住了大半个月了,可许新臣还是没有放她出去。她不知道,许新臣是不是已经忘了她了。或者,他是真的有事顾不上自己呢?这牢里的饭菜,实在是有些难以下咽。
每次她问士兵,为何还不放了她时,狱卒都只是笑笑说:“你还是安心在这儿等着吧!总会出去的。”她不由一阵失落。
林泉看林雪茵已经在牢里待了半个多月了,可却一点都没有要回来的意思,母亲这些日子,一直牵挂着她,饭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整个人感觉都瘦了一圈。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了。他想去把妹妹救出来。
可是,他一个人怎么救呢?去找父亲,或者是叔父?可是,他又不想牵扯到他们。他决定先去牢里刺探一下情况再说。
第二天,林泉带上一点银钱,和一把剑,再次去了牢狱。
到了边关那里,他决定先了解一下周围的位置,然后再想办法。他先是躲在树丛的暗处,查看附近驻守的士兵。他发现这里的守卫又跟平时一样,变得松懈了,只有两个人守在边卡那儿。
只是,关押林雪茵的牢狱,离边卡有半里路远。那儿还有好几个哨兵站在两个哨塔上守着。要躲过那几个哨兵的眼睛,顺利把林雪茵带出来,可不好办。该怎么办才好呢?他有些手足无措。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边卡附近贴了张告示,用白布写的。难道是许国又有什么重大消息?
他起身走过去,笑嘻嘻地和守卫的士兵打招呼:“官爷好!”
其中一个士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什么事?你要去哪?”
“哦。没事,我就是见这儿贴了告示,就过来看看。”一边说着,他一边看着告示。
“那你看吧。”
那上面写着:许国重金招募新兵。
林泉不由眼前一亮,忙笑问道:“官爷,您这儿现在正在招新兵呢?”
“是啊。你想参加?”
林泉连忙点头,笑道:“是有这想法,只是我是郑国人,您这儿要郑国人嘛?”
那个士兵微微勾唇,笑道:“我们不限国籍。”
林泉不由喜上眉梢道:“那最好了,如果我现在就报名的话,那我是不是现在就可以来当值呢?”
士兵连忙摇头道:“那不行,还得经过一些训练才可以。”
林泉顿时心里一咯噔,又问道:“那不知道我是要去哪里训练,又要训练多久呢?”
士兵眼中带笑,朗声说道:“就在这附近,我们的军队里。你要是想报名,就爽快点,别磨磨唧唧的。在军队里,最讨厌磨磨唧唧的人了。”
林泉原本就想通过当兵,来实现自己当将军的梦想。如今雪茵被关在这里这么久,现在他正好可以从军,来打通一些关系,好把妹妹放出去。他这么一寻思,便连忙点头,举手笑道:“我报,我报。”
报了名后,林泉便赶紧回了家,和父母说了此事。
母亲坐在大厅吃饭的木席上,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哀伤起来,眼眶变得通红,连饭也吃不下,刚送到嘴边的菜又放回碗里。
坐在一旁的父亲,看到她一脸忧戚的样子,便放下饭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安慰她道:“孩儿他娘,男儿志在四方,迟早是要离家的,你就别难过了!再说了,女儿在牢里也待得好好的,没受什么皮肉之苦,你何必这样伤心呢!快好好吃饭吧!”说完,他便继续端起饭碗,吃了一口饭,顺便还给林泉母亲夹了一口菜。
林泉见此情形,不由轻轻一笑。
父亲的性子一向比较温和,和母亲一直很恩爱,所以才会有林泉和林雪茵——这么可爱又快乐的一对儿女。
“是啊!娘,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还会回来看望您和爹的!”林泉也好声劝道。
母亲听他这么一劝,便轻轻叹了口气,一边拿起刚才放下来的饭碗,一边说道:“泉儿,你说你,人还没满二十岁,还没行冠礼,就要去从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你和你表妹还有婚约在身,你说她那儿可怎么交代啊?”
林泉吃了一口青菜,说道:“娘,表妹那儿,就先搁着吧,让她等一段时间,我先把雪茵救出来,再说。”说完,然后继续吃起饭来。
母亲又微微叹了口气,“可你这要救她出来,谈何容易呢!”
“放心吧,娘,我肯定有办法,让雪茵安然无恙的回来,您就只管在家等好消息就好了。”林泉嚼完嘴里的饭菜,笑道。
父亲也附和道:“是啊,你就别瞎操心了。你看你,这段时间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女儿还不是没回来么,白白担心是没有任何用的。还不如他这样去折腾一下。”
母亲听他这样说,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低头吃饭。
林泉吃完饭,回房拿了几件衣服,就走了。
林泉进了军队之后,花了好几天的功夫,他终于摸清楚了关卡的底细。在一个深夜,他抓住机会,趁守卫关卡的士兵打瞌睡、放松了警惕的时候,他偷偷跑到牢狱那里,带了几瓶酒,然后想办法将看守牢狱的士兵灌醉,再偷钥匙出来,去给林雪茵开门。
好在这里并不算是正规的牢狱,而是属于临时性关押可疑人员的房间。所以,他很快就打开了林雪茵的牢门。
林雪茵此时正躺在席上睡得正香,对他开门的声音竟然毫无察觉。他蹑手蹑脚地走进来,轻轻摇醒林雪茵。好一会儿后,林雪茵才醒过来,她睁开朦胧的双眼一看,发现眼前的人居然是自己哥哥。她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她又惊又喜地喃喃自语道:“咦?怎么是哥哥,我不会是在——”
林泉赶紧用食指按住自己的嘴,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她别说话。林雪茵立马清醒过来,似乎明白了他要干嘛。她一脸惊诧地看着他,轻声问道:“哥,你是不是疯了?”
“别吵,按我说的做就行,”林泉压着嗓音说道,并拿了一套士兵的衣服给她,催促她道,“你快把这赶紧穿上,我一会儿带你出去。”
林雪茵无语,只好慌慌忙忙地赶紧套上衣服,然后跟着林泉出去。出去的时候,林雪茵看到那喝得酩酊大醉、倒在地上的士兵,也顾不上笑了,一直紧紧跟着林泉,只一溜烟的功夫,就出了牢狱。
林泉拉着林雪茵,躲在一个墙脚下。朦胧的月色逐渐变得昏暗,他撇眼看了一下哨塔。两个哨塔上的守卫都耷拉着头,应该是靠着栏杆睡着了。林泉不由心中一喜,连忙拉着林雪茵就往家的方向走去。
林雪茵浑身紧张得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两条腿有些轻微的颤抖着,迈的步子都有点不自然。
就在二人快要走出关卡栅栏的时候,林雪茵却突然“噗”地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时,靠近他们这边的哨塔突然有个声音叫了起来,厉声喊道:“有人!是谁在那里!?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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