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

作者: 张家花园 | 来源:发表于2020-04-09 05:34 被阅读0次

        年轻时的三叔是一个奇怪的人,他严厉起来能吓得正嚎的孩子止住哭声,高兴起来惯着孩子上树爬墙。他还有个总是梦中惊厥的哥哥就是我的父亲,父亲的梦里总是在打打杀杀,这一场战役打了一辈子。这是岁月留给他们的后遗症,没爸没妈的孩子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人生……。

          三叔是父亲的亲弟弟,我父辈哥仨,家父居中行二,三叔是我唯一的亲叔!父辈人命苦,先是享受了富裕的生活,又赶上了家道中落。那时家境尚好,祖父是远近名人,解放初期在祖父的运作下,我家也只是评了个上中农成分。这降低了我们家族在那个年代诸多运动的风险!祖父乐于助人,在当地威望极高,当时还当上了锦县本地农会的主席!那时的人比较愚昧无知,有走南闯北经历的祖父,在连续咳嗽,最后咳血的情况下,依然选择了封建迷信的巫婆神棍,让跳大神的骗去了家里的很多财产,也没能留住正值青壮年的生命!祖母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过生活,三年后祖母又得同样的病走了,当时不知道是啥病,实际就是现在早已基本灭绝了的肺结核病!

          父母先后去世,让兄弟三人没有了依靠,一切都得独自面对,当时我大伯应该只有十五六岁,我父亲九岁,三叔也只有五六岁吧!大伯早已定亲,由于家生变故,大娘家看到这种境况,也犹豫起来,婚事一拖再拖。没办法在娘舅和姨母的参与下,住在哈尔滨市一个小镇上的叔伯兄弟把三叔带到了黑龙江,父亲也分家独自生活。三叔聊起陈年旧事,记忆力超常的好,他说祖父去世后,只有五六岁的他独自一人用驴搭着东西往山里的亲姨家送,东西太沉驴累趴在地上不起来,他就用全身力气去拽驴,现在腿痛的毛病就是那时候累坏的。驴不动地方,他就自己在路边无助的哭!在东北过继给人家,每当受到委屈和想自己原来的那个家时,依然是无助的哭。

        往事不堪回首,都是太多苦情剧!父亲的日子也是很艰难,十二岁就为了迎大嫂进门,自己分家单过,父亲分得的家产是借给村里养马的家宅,好在当时有一个失去了道观的陆姓道士在村里喂马,暂时陪父亲作伴,古灵精怪的陆老道是父亲少年时的忘年交,最后陆道士也还了俗。父亲实在摆弄不了自己的那片土地,十六岁的父亲进城当了工人,第二年又离开家乡参军到了海岛。东北那边三叔的养父对他也视同己出,供他上了中学!父亲当兵时岛上情况复杂,很多渔民都有台湾和海外关系,敌特经常来岛上暗杀破坏,执勤是最危险的事情,据父亲自己讲他有两次生死攸关的时刻,一次老牌特务准备暗杀岗哨士兵,他当夜自己值班站岗,就把衣服挂在岗亭中,人躲在草丛中观望,这次还真遇到了敌人偷袭,虽然没抓到特务但鸣枪示警,阻止了敌特进一步侦查和破坏。还有一次叛徒事件,当时连里排以上干部正在开金门炮战动员会,叛徒向连队领导开枪,战友一个个都倒下了,可能是没子弹了,也可能是无意伤害无辜,叛徒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父亲在现场又躲过了一劫。这件事情父亲不愿意提起,按他的逻辑这个叛徒事件应该是一起不应该发生的纠纷琐事引起的,只是因为这个人心眼小,对领导有意见和情绪,如果早做疏导就不会发生这样严重的恶性事件了!

        父亲转业那年可以去北京,大连和海南,可为了离弟弟近一点,他特别申请转业到了黑龙江省。

          三叔的养父是抗联的老战士,哥七个参加抗联最后就剩下两人。  组织上为了照顾老革命晚年生活,  在三叔中学毕业那年,安排三叔去邮局工作。可三叔喜欢农村有房有地的生活,毕业后1回到村里当了一名会计,可能粮食和土地更能让三叔有安全感吧。

          三叔的性格倔强固执,在婚姻大事上也不循规蹈矩,他娶了方圆百里最出名的大地主家的女儿,那个一切都讲出身的年代,这无异于触碰底线。

    晾晒烧火用的苞米棒

          于是抗联老党员的继父苦口婆心的劝说都无济于事。三叔还是把漂亮的婶子娶回了家。六十年代父亲去油田会战,在单位招工的时候,把三叔也报上了名,父亲总有个愿望,就是能自己看着三叔,再也不和弟弟分开了,可那时三叔已经有了孩子,三叔怕婶子自己照顾不了家又拒绝了进城。

    简陋的厨房

        小时候三叔家是我们的游乐园,三叔家的大哥带着我们钓鱼,摘瓜,掏鸟窝。婶婶的小米饭和东北的酱菜总能在我们淘累了的时候放到我们的嘴边,婶婶多少孩子们都不烦,把孩子们都惯上了天!那时三叔家的酱缸散发出来的味道是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婶婶把豇豆角和香瓜都可以放在酱缸里,然后饭桌上就变出了各种有着酱香味的菜肴。

    婶子挂在墙上的酱块

          年轻时三叔和三婶也总是打架,三叔一沾就着的个性总是让三婶受了很多委屈,我听母亲说过:’’你婶那么漂亮要不是成分不好,能嫁给你叔,你叔脾气不好欺负人家一辈子‘’!三叔三婶的日子总是那么的清苦,他们最津津乐道的一件事儿,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那时候我父母都在城里吃白菜根,定量喝粥的时候,我叔他们总能找到可以裹腹的粮食,那时候有土地的优越性凸显,垄沟里总能找到一家人的滋养,还能帮上城里的哥哥。可更多时光三叔三婶都是贫穷的,那时候三叔三婶去油田串门总是带着空袋子,走时再把这些袋子装满,父亲那时工资极低也总瞒着母亲私攒下来钱物给三叔贴补家用。

    快成古董的水缸

          可三叔生活依然没有起色,他总离不开土地,前些年村子里的人们开始出去打工,这在北方的农村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了,这也是北方这么些年来人越来越少的缘故,闯出名堂的人逐步在南方安家,不走的人也开始在城里置房置业了,可我三叔和他的子女们依然固守田园一成不变的种地物农,去年三叔家的大哥,去我们家里,告诉我们现在生活好过了,他们的菜特别的好卖,因为家附近建了大的果蔬批发市场,产出的果蔬不愁卖!家家都给孩子买了二三十万的汽车,再也不用我们帮衬了,随着城市的发展,我三叔家的兄弟姐妹也开始了奔小康的步伐!

          三叔依然住在老旧的房子里,说快死的人了不再折腾了!年过七旬的农村老人每月也发放一百多元的养老钱了。老两口打仗是打不动了,一起爱好上了打麻将!我也把父亲从油田接到了哈市养老,让他和三叔有个经常见面的机会,三叔好酒我就一直供应着,也供应着他们的日常用药。三婶总夸我们两口子管四个老人,实际上他们这一代人真真的不容易,如果能把忧伤抚平成快乐,那我们一切的努力付出都变得有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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