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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宿醉尘世，恍然如梦
顾海的头，微微偏向一侧，心道：当父母的，究竟是怎么个阻挠法，才让亲闺女忧心到这种地步？
他顾海不声不响消失两年多，想来不会给二老留下什么好的印象，现在回来，不被待见是肯定的，但如果仅就这么点事的话，他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会当面解释，给他们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再不行，就算给跪了，也要挽回蓝妤。
“我会跟他们解释，请求他们的原谅。”他握着她手的手紧了紧，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着，体贴宽慰的声音，和萦绕于唇角的那抹笑容，似能溺毙世间一切的活物。
但那份从容和自信，并没有让蓝妤紧锁的眉头有所缓释。
她疲惫地摇了摇头：“我在想，我们今天还用不用回去。”
顾海终于是一点头脑也摸不着了，他有点着急：“不是，妤儿，到底怎么了……你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不管什么事，都别一个人扛着。”
蓝妤低垂着眼眸，忽而笑了一下：“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他们要我……要我……”
她终究是难以启齿，让顾海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悬了又悬。
顾海是个聪明人，他略一思忖，就试探地问：“要你怎样？嫁给……别人吗？”
做父母的，当不满意子女婚恋问题时，最激烈的反抗方式无外乎两种——以死相逼、或以死相逼迫子女择选自己心仪的对象。
蓝妤顿了一下：“……差不多……不过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回去跟他们好好谈一谈。”
如果这件事没有牵扯到哥哥蓝彦，只是父亲单纯的反对的话，那这个“谈”，也是可有可无的，可现在，“动之以情”是行不通了，她要“晓之以理”。
顾海不假思索：“我陪你一起。”
“不，阿海。”蓝妤眼含歉意，“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你我的婚事，恐怕……恐怕也要推后了。”
这个结果，他在她说出来之前就有所预感，只是亲耳听到，胸中还是不免闷闷钝钝地抽疼。
但是，一想到自己回桑央的初衷和决心，就觉得一切都无所畏惧了。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微愣片刻，他露出宽厚温和的笑容：“没关系。只是……你一个人行吗？我有点不放心。”
蓝妤抱着胳膊，重心后移靠着沙发，闭上眼睛：“这事，和你没有一点关系，我不想让你牵扯进来，跟着受累。”
和自己没有关系？难道说她爸妈逼她嫁给别人，不是因为反对自己？
那会是因为什么？
她不明说，是觉得她一个人就能解决此事，还是说自己真的不便于介入？
他一时猜不透，但也什么都不再问，只说：“先吃饱饭，等会我送你去车站。”
临上车，蓝妤还是依恋地抱了抱顾海。
“没什么事，你就安心在店里……等着我好吗？”
顾海的下巴正好搁在她的耳畔发际，他轻轻点头：“好。有事就给我打电话，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任何事，都不能将你我分开！这一句，他是在心里说的。
千辛万苦归来，怎可轻而易举放弃？
待蓝妤乘坐的长途大巴走远了以后，他就一个电话拨给了秦韵——了解了事情全部的真相。
蓝妤在车上补了个妆，抛却一晚上没睡的疲乏感，尽量将自己调整到精神最佳状态，才进了门。
她十几岁开始就在外打拼了，和父母聚少离多是真的，但平日里电话联络还算勤快，隔膜和疏离，是绝对算不上的。大家又都牵挂着蓝彦的病，可谓是多年来，心力不约而同就往一处使了。
蓝妤妈应该是心中有愧，一见到女儿，老早就摆出了一脸的惊慌与不安，她一边帮蓝妤接过手提包，一边又小心翼翼不敢直视女儿的双眼：“回来了啊？顾……那顾海没跟着一起来啊？”
她应该只是随便问问的，不然眼下这个情况，她和父亲谁愿意真的见到顾海呢？
这个理，蓝妤自然还是明白的，所以，她也不便于过多提起顾海。
可好像又怕气氛尴尬似的，下一秒她就搂了母亲的胳膊，将亲昵表现地一如往昔：“店里忙，我抽空来看看你们。怎么样，我哥他还好吧？”
择重避轻，蓝妤妈暗暗松了一口气，也就赶紧绕开了那个敏感的话题，她脸上多了一抹由衷的欣慰笑容：“放心吧，这两日好多了，像洗脸刷牙什么的，他都是自己来的呢。”
“奥，那还真是。上一次听小韵说，她还陪着哥哥出来吹风晒太阳了呢，是不是？”
“嗯……说来我也一直觉得奇怪，自打韵儿那次以后，你哥好像能够接受偶尔出来，到外面这样转转了。你说，这是不是说明他的病情正在好转？”
蓝妤停下来，若有所思一阵，神色由迷茫渐渐转为惊喜：“还真有这个可能……若在以前，他是一星半点的回应也拒绝给我们呢，给他洗漱换衣服，他就似没有知觉，但要出去那扇门，那情绪就不是一般的激动了……难道真的是要好起来了？妈……妈，要那样就太好了呀！”
蓝妤一时有点喜难自禁，将挎包从肩上扯下来，又急慌慌往母亲手里塞：“妈你帮我拿进去吧，我先去哥房里，看看他。”
她说着就想撒开脚丫子跑了，母亲却在接包的同时一把抓紧了她的手：“别忙，妤儿。”
蓝妤侧头看她。
“情况可能还没有我们想的那样乐观，不然那天，也就不会突然发病了。”她抬眼看着女儿，“我是说你进去了，动作轻一点，可能他还受不得……刺激。”
蓝妤点头，说：“我知道。”
但是她真正的“知道”，还是在转身的下一秒。母亲所谓的“刺激”，并不是单纯指她的“动作”，可能还在提醒她，不该说的话别说……
蓝彦的神志不是很清晰，他应该是没有白天黑夜这种时间观念的，加上精神不佳，他总是一副困顿的模样，动不动就是睡过去的状态。
他坐在轮椅上，头耷拉在右侧，呼吸平缓、匀称。长时间捂在屋子中，一张脸和双手，都呈现出过分的苍白，也消瘦地紧。
蓝妤不敢打扰，就在床边坐下来，双臂交叠趴在桌子上，静静地看着，等着他醒来。
母亲站在门边，比着口型跟她说话，应该是叫她出去吃口饭的，蓝妤冲她摇头，同样用口型回应：自己已经吃过了。
她坐着不动，母亲便也只得由着她去了。
这一坐，就是大半个小时。也是前一天晚上没睡的缘故，蓝妤心情沉重又无所事事了一阵，就打起了盹儿，最后因为胳膊被压迫，实在麻痛不堪，不得已睁开眼，却看见哥哥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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