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确诊,中秋又到 ,戏苑终于开放。
视频可以看戏,终究没有现场那种热闹与活跃的气氛,所以,欣欣然地跨进戏苑。
立体环绕音响,现代投影技术,华丽的舞台布置,美轮美奂的着装,以及年轻姣好面孔的加入,这些都让传统地方戏呈现出更多精彩的看点,老戏新唱焕发出独特的魅力。
饶是如此,仍然应和者了了,地方戏曲不可避免地走向小众化这一尴尬的境地,因为现代社会可选择的娱乐极具多元化,而并非局限于一池一地。
我们小时候把看戏和露天电影当作头等大事 ,听说有戏和电影可看,比过年还欢喜雀跃,十里八里之外都会赶过去,不管冰天雪地,还是三更半夜。
看戏的消息往往在半个月之前,就插上翅膀飞遍村庄的角角落落,人们根据自己的一知半解和想象谈论着戏的内容,脸上流淌着掩饰不住的兴奋与高兴。
搭戏台的前一天,半大不小的泥孩子就早早在距离打桩的位置三五米处,要么用粉笔画地占有,要么摆放砖头石子占地。
到了唱戏的这一天,泥孩子们一放学,就扛着木凳来到戏台前,想把木凳放在自己前一天占有的位置。
这个时候矛盾发生了,那些画在泥地上的粉笔线因为搭戏台时反复踩踏而变得模糊不清,摆放的砖块石子也被踢走了,原有的位置又被其他人占有,双方为此各不相让,免不了争吵得面红脖子粗,更有甚者打得头破血流。
暮色如水蔓延,戏台四角廊檐下四盏汽油灯高高地挂起,照得周围亮如白昼。
四邻八村的人蜂拥而至,把个戏台围得水泄不通,围堤上还有人陆陆续续地赶过来。
先到的人刚刚站稳脚跟,就开始闹哄哄地嚷嚷着:怎么还不开始,多晚了,急死人呢!
终于,锣鼓喧天,有人从中间拉着赤红色的幕布向两边快速退去,二胡和敲打锣鼓的人清晰可见。
一阵过门(戏曲的前奏)响起,青衣或者花旦甩着水袖,莲步轻移,水一样飘转到舞台的中央。
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变得鸦雀无声,目光齐刷刷跟着演员转动。
不过几个转身几句唱词,台下就有人叽叽喳喳评头论足,对于演员的扮相、动作与唱功说得头头是道,似乎他们比台上的人更内行更专业。
聚精会神听戏与看戏的人因为被干扰,不耐烦了,纷纷大声抗议:看你表演,还是看演员唱戏?要说嘎去(回家)说,太不自觉了!嘴打锣舌打鼓的,这么有本事的话,咋不上台唱几段?
自以为是的人也知道不占理,只能住嘴往台上看,可是 ,不超过一刻钟,老毛病又犯,又开始对接下来的故事情节讲解起来,于是,又有人纷纷指责他们,如此反复,双方嗓门越来越大,甚至压过了演员的喉咙,直到主持人站到台前压火:吵什尼吵什尼啦,求爹爹拜奶奶多少回才把这场戏拉来,你们一个个太不晓得好歹,还跑来砸场子,再这样胡闹,就叫演员打道回府,不唱了。
犹如被孙悟空的金箍棒施了法术,台下人全部静止不动,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就叫演员打道回府,不唱了。”这句话比孙悟空的金箍棒还有法力,盼星星望月亮才等来这场戏,怎么能让它半途而废呢?
震天的锣鼓再次敲起来,青衣花旦的水袖再次甩起来,人们再次聚精会神地盯着台上看。
潮水一样前推后挤,大树上倚着人,石滚子上站着人,墙头上坐着人,四面八方还有人踢踏踢踏地踩着泥路朝戏台聚拢。
这个时候,木柱子埋在地下临时搭建的悬空戏台,就像风浪中颠簸的一只小船,一浪更比一浪高,一会朝东一会儿朝西地晃荡起来,吓得主持人有跑到台前大喊:不能再挤了,退后退后,再挤戏台就倒塌了,要出人命 。
年长者安全意识高,带头吆喝着朝后,周围的人群跟着缓缓退让,最多也就尺把远,互相看看停止了挪动,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台上。
然而,后赶来的人群因为距离远看不清楚台上的表演,势必要往前挤,随着人群一寸一寸的涌动,戏台前面让出的空隙又不知不觉地被填满,戏台再一次摇晃起来,主持人再一次开始劝阻人群,也真有戏台因一角的柱子折断而倒塌的时候,人员出现程度不同的伤痛。
好了伤疤忘了疼,没过去多久 ,等再有戏班来农村搭台唱戏,庄户人家仍然一窝蜂挤上前,依旧把戏台挤个水泄不通。
就在戏台的摇摇晃晃之中 ,《白蛇传》、《赵五娘》、《秦香莲》、《杨家将》等一出出经典传统戏,如火如荼地上演。
台下的人,跟着摇头晃脑咿咿呀呀地唱,九曲十八弯,唱得如痴如醉,五脏六腑被熨帖得舒舒服服,浑然忘却那骨骨节节的疲乏,不知今夕何夕。
这样的咿咿呀呀,渗透进我的童年和少年,血液一样流经我的四肢百骸。时至今日,半生已过,但只要听到熟悉的咿咿呀呀,不管是热闹的大街,还是冷清的乡村,我都会停下脚步,听上一听,过去了的岁月,就像雪花一样,扑簌簌地飞舞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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