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轻衣薄衫的替换间,在长路落叶的飞舞中,在清浊相间的碧波里,冬天悄无声息的来了。天地万物褪去斑斓的色彩,一切变的纯洁起来,就如刚铺展开来的宣纸,等待着冬去勾皴点染,把天地分出黑白浓淡,把空间割出空灵高远。
说实话,冬天在我们这没山没水的地方,确实没什么看头儿。在我的印象里,北方的冬天,没有了春的繁花似锦,没有了夏的炙热喧嚣,也没有了秋的青黄凋落,只剩下碧空黄地、枯枝白雪和蛰伏起来的生命,简单的只剩下苍凉和点线。
但我却喜欢上了这份宁静和简单,就如我喜欢纯粹的水墨画一样,没有色彩,没有浸染,只有线条分割、墨色深浅。空旷单纯中透出让人窒息的美,水墨氤氲中气象万千。
无端想起徐志摩的一首诗:“北方的冬天是冬天!满眼黄沙茫茫的地与天;田里一只困顿的黄牛,西天边画出几线的悲鸣雁。”当初读这首诗的时候,就觉的画面极美,现在回想起来,不免心生感慨,那困顿的黄牛和悲鸣的西雁,多年来,竟然成了自己心中冬的图腾。
我们这里,没有徐志摩先生描写的这般萧条、粗糙。我居住的冀南平原,不是北方极寒之地,雪虽然每年都会如约而至,但不会太大,太野蛮,而是温温柔柔的来,羞羞答答的去。来时如情人披衣,去时犹抱琵琶半遮面。冬天总是要下雪的,有雪的冬天才是冬天。
一夜醒来,外面白雪遍地,推窗远望,天地一片茫然,所有的黑黄深浅,远近高低,统统变成洁白的色调,昭示着雪的主权。
这时可以听见空气的暴裂、雪花的堆叠,以及灯光打到雪面上的声音。雪花舒展着身躯,散发着迷人的芳香。娇小可人的雪花,香消玉殒后,给手掌带来一丝悲壮的冰凉,送给脚底一片心疼的酥软。
雪晴之时,积雪半融,远树近田,次第浮现。高的树木,低的田埂,远的村庄,近的楼房,都成了水墨之冬的元素,点缀着苍茫大地,吞吐着阳光和冬天。清晨登高望远,如观画卷,雪为留白,树为勾皴,田为点染,日为印章,章法天成,构图浑然,国画之美跃然眼前。
雪后,我最爱穿上厚厚的棉衣,或登高,或远足,仔细观赏这幅天地馈赠的画卷。当我的双脚踏上平整无痕的雪面,留下最初的深深浅浅时,我经常在想,是否也有远观之人,赏看我在在天地间留下的画线。
画卷展开收起,寒风吹吹停停,不知不觉间,风中有了温度,地面有了色彩,枝条蕴含了柔软。天地之间,又开始了新的轮回和演变……
今年冬天,还没有下雪,即便是早晨,也只有凉风落叶。今天看天气预报,说明天寒潮到来,雨雪天气即将开始。心里真有点小小的期盼,但没有一丝的失望,因为今年冬天刚刚开始,冬正在酝酿她的水墨之美,和我来一场浪漫的约会,我们都在准备。
冬天来了,刷新了界面,一切归零,让万物在冬天里酝酿、积蓄,等待春天重新开局;冬天来了,格式化了空间,用雪的冰凉,风的凛冽,让一切冷静下来,好好思考,耐心闭关,期待一个新的开始;冬天来了,删除了错误,让过去的过去,让失败的终结,给天地生灵一个新的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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