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解语花店之白蔷薇

 

一、解语花店之白蔷薇

1.

  小泽27岁，是一家医院里的男护士，此刻他正拿着丽丽的病历往放疗室赶去。

  丽丽今年才7岁，然而在她的病历上却赫然写着“急性淋巴细胞性白血病”。

  小泽记得，丽丽刚进医院时，虽颜面略露病色，然而在她胖乎乎的圆脸上还是白里透红，见到熟悉或喜欢的人会不住地笑嘻嘻地打招呼。如今，已经过了近半个月的抗癌治疗了，小泽再次去接做完放疗的丽丽出来。他将丽丽抱了起来小心地安顿在轮椅上，丽丽又轻了，小脸瘦黄瘦黄的，但遇见家人和她的责任护士小泽时，依旧会笑。

  医院里的肿瘤内科也许是最压抑和郁闷的科室了吧，小泽也是这么觉得，这里时时刻刻都徘徊着医护人员、家属和患者忧郁的情绪，任何欢笑与喜悦似乎都会被投来轻蔑地冷眼，很快又会被哀愁吞噬。曾经阳光爱笑的小泽也在这日复一日的忧郁中被打磨得没了青春的神采，也像其他医护一样，将表情掩藏在蓝色的口罩后。

  但是，也许孩子是个例外，孩子对生死的概念实在模糊，因此，他们往往索性不去想这种尚且令大人都费解的问题。他们高兴了就在病床上大笑大跳，难过了就嘟嘴大哭，无聊了就会在医院到处探头探脑地找乐子。小泽就很喜欢小孩子，这样他似乎就有了逗孩子高兴的正当理由，借此让自己从忧愁中抽身去重温欢笑的温暖。

2.

  “哥哥!这个橘子你吃!” “哥哥!我在这儿!” “护士都是女的，哥哥为什么是男的?” “妈妈，小泽哥哥去哪儿了?” “爸爸!你看!这是小泽哥哥给的!” “哥哥，我不想打针” “我要看动画片!动画片!哥哥的手机里有动画片!”……

  自从丽丽住了院，每天小泽都会听到那些活泼可爱的话，丽丽在周围病床上那些奄奄一息的病人中显得很突出。小泽在丽丽面前有时会摘下口罩露出久违的笑意去逗她玩耍，但当他转身戴上口罩后，心底的悲伤却弥深弥远，弥漫成泪眼婆娑，因为他知道，很快，丽丽也会和邻床一样奄奄一息，病房会再度安静。

  “实在没办法，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合适的骨髓配型，就算有了，我们医院再减免一些费用，那移植费用恐怕……”科主任翻看着小泽递来的病历，在办公室对丽丽的父母如是说道。

  丽丽的父母低头抹着泪花半晌无语。

  过了一会儿，丽丽爸爸说:“医生，事到如今，就听你们的吧，唉……”

  主任说:“孩子喜欢什么就尽可能满足她吧……”

  3.

  丽丽一天比一天安静，也越来越懒得动了，晨光透过玻璃窗照醒了丽丽，她懒懒地睁眼，看见妈妈和护士长阿姨正在安抚着临窗掩面哭泣的老奶奶。

  老奶奶是丽丽邻床老爷爷的家属，丽丽扭头向邻床看去，那个从来没见他睁过眼、终日戴着氧气罩的老爷爷不见了，只有新换的、洁白整洁的床铺。

  “妈妈，那个爷爷去哪儿了?”丽丽慢悠悠地向妈妈问道。

    “丽丽醒啦?”妈妈忙用袖子擦干了泪水转身到丽丽床边强颜笑道“那个爷爷……他，他回家了。”

  “奶奶为什么哭啊?”

  “因为……因为，爷爷不听话，没等奶奶自己就赌气走了，奶奶被气哭了。”

  “哦，爷爷是奶奶的什么人呢?是我和弟弟一样的关系吗?”

  “不是，爷爷是奶奶的爱人。”

  “爱人?”

    “就是像妈妈和爸爸那样。就是和自己喜欢的人一直在一起。”

    丽丽似乎有了兴趣，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继续问“可以在一起看动画片、吃好吃的吗?”

  “可以啊，还可以一起玩游戏、玩玩具。”

  “那爱人会抢我玩具吗?”

  “不会。”

  “还可以在一起干什么呢?”

  “随便，只要你们喜欢。”妈妈抚摸着丽丽的光头说道。

    “那妈妈，我也想要个爱人。”

    妈妈一时语塞，护士长听到了这话惊愕地转过头来，连正在哭泣的老奶奶也顿了顿。

    “爱人……爱人是要结婚的。”

    “结婚是什么?”

    “就是……就是要请很多人来，然后，他们祝福你们，再要请他们吃好吃的。”

  “祝福是什么?”

  “就是说好听的话。”

  “那我要结婚!”丽丽笑了起来，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和双颊上甜甜的酒窝。

    “丽丽啊，你想和谁结婚呀?”护士长阿姨到丽丽床边笑道。

    她捂嘴笑道“小泽哥哥!”

4.

  那一天，科室里出现了罕见的热闹，只见一些患者家属在走廊里拿着打气筒使劲儿地在给气球打气；三五成群的护士怀里抱着粉色的气球在丽丽的病房和护士值班室里谈笑着来来往往，说是要做一个爱心状的拱门；有两个年轻的小护士拿着自己的眼影盘和化妆包在病房里给笑得合不拢嘴的丽丽细细上妆；护士长和主治医生自掏腰包请来了影楼的工作人员，让他们为丽丽和小泽的婚礼摄像和提供服饰；还有许多慕名而来的记者都倍感兴奋的进行现场报道。

“爸爸你看!”戴了假发、抹了红唇的丽丽不停地向爸爸高兴地展示着自己。丽丽的父母都努力地笑着，护士姐姐们都夸她好看。

  妈妈从影楼的阿姨那里接过了一件缀满水晶的粉色蕾丝连衣褶裙和一双黑色油光的小皮鞋，丽丽迫不及待地央求妈妈给她穿上。“哎呀，丽丽像小公主呢!”护士长摸着丽丽的头向病房里人头攒动的人们笑着说道。

  随后，大家就一起拍手“啦啦啦”地哼唱着婚礼进行曲的调子。

  “麻烦让一让。”人群中立马让出出了一条过道，是小泽，他穿着一套修身得体的黑西服，胸前捧着一束白蔷薇，脸上洋溢着阳光温暖的笑容，连眼睛都笑成了月牙的样子，口罩后那被遮掩的俊朗面容，如今又绽放出了那像白蔷薇一样洁净耐看的笑容。

  “快去! 你媳妇儿等你呢！”一个小护士打趣道，又将他一把推到了丽丽面前，众人都不住地哈哈笑着。

  “小泽哥哥!”丽丽在妈妈的搀扶下走到了小泽面前，小泽蹲下了身子问“丽丽，你愿意嫁给我吗?”

  “嗯!愿意!”

    “好，我们一起去玩!”说完，小泽便将白蔷薇放到了丽丽的怀里，又抱起了她向门外走去，走廊里有围观的人们和善的笑声、细弱的抽泣声、祝福的掌声和记者们激动的报道声，小泽抱着丽丽在人们洒落的花雨中穿过了一道粉色爱心形的拱门，他们在护士值班室里坐了下来。值班室里早已准备好了许多零食和水果，还有人们捐助的各种玩具，电脑上播放的是丽丽最喜欢的动画片。

  丽丽坐在小泽的怀里，吃着薯片，一些暂时没事儿的医生和护士都坐在他们身边说笑着，游戏着，那一天，丽丽很高兴很高兴……

5.

  丽丽自婚礼一周后就去世了，她的家人收拾完了病床把该带走的都带走了，只留下了满是感激谢语的锦旗和床头柜上的那束白蔷薇。

  丽丽之前的床位靠窗，采光很好。今天的晨光依旧如约而至，暖暖和和地照在雪白的床铺上，只是不见了那个爱笑的小女孩。花瓶里的白蔷薇不知何时缀上了水珠，在阳光里微烁着晶莹的光彩。小泽捧起了那瓶花，小心翼翼地穿过了满是微微叹息的家属和患者的走廊，一路紧抿着唇来到了护士站前台，他艰难地笑着对大家说:“我就把它放在这儿吧，这样我就能时刻看见我的‘爱人’了。”

  大家点了点头，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医院里不乏生离死别，却难有如此单纯干净的感情，还有许多生老病死等着他们去见证呢，继续忙碌的工作吧……

解语白蔷薇: 善良，纯真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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