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

亚良副厅长审拟完方案，看了看手机时间，已是深夜十一点。心想: 不早啦，得赶紧回家睡觉，明天早上八点半厅长办公会议，自己还得专题汇报干部人事工作。不敢耽搁，立即收拾衣物锁上办公室门走向电梯厅。

会议室

01.

楼道里的灯光忽闪忽闪，很是诡异。

路过小会议室门口时听到里面有声音而且像是两个人在争吵。

甲 : 这次为什么没有安排段言（音译）去?

乙 : 因为他手头工作忙。

甲 : 他的工作可以临时调整安排，让别人先替代。

乙 : 不合适，没人做得了。

甲 : 这样说他就离不开那个岗位啦？

乙 : 你这样说也有道理。

甲 : 有啥道理 ? 难道他一辈子就老死在那个岗位 ?

乙 : 我没这样说。

甲 : 你 ... ...

亚良听得争吵不可开交，却没有人劝解，自己实在听不出是谁和谁在吵。想着这半夜里还在会议室吵，自己遇着了，不能不闻不问，得去劝解一下。他随即推开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里一片漆黑，而且鸦雀无声。亚良不寒而栗，踉踉跄跄地退出来。

正当他关上会议室准备迈步离开时，里面又吵了起来。

甲 : 你太过分啦！

乙 : 你这样说才叫太过分。

甲 : 你 ... ...

亚良不敢迟疑，拔腿跑向电梯厅，手掌直接拍向电梯指示键。

02.

旋即，电梯门打开，里面已经有了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亚良看这两人似曾相识却又不认识，他们都对亚良微笑着点头示意。

亚良回以微笑，内心想 : 厅里还有人忙到这么晚，不过这俩人不认识呀！

正在发蒙，忽然听那瘦高个的说 : 这次的机会难得，应该让段岩（音译）去。

矮胖 : 已经班子会议研究决定了的事，不能更改。难道你不知道?

亚良听着二人对话，全身汗毛孔急速收缩，浑身就像触电一样，头发立马竖了起来。他不敢回头看向二人，两手紧握拳头，牙关紧咬，心急如焚地盼着电梯抵达一层。

对话还在继续进行。

瘦高个道 : 这不公平。

矮胖道 : 有意见你咋不在会上说? 会后非议是违反原则的。

... ...  ... ...

" 叮咚 "，电梯终于开门，亚良飞也似地冲出电梯，跨出几步就看见了值班保安。

他立即收住脚，尽量保持矜持状态，向保安招手。

保安赶紧跑过来问 : 领导有啥指示?

亚良手指了指电梯间。

保安几步过去看了看三部电梯都紧闭着门，没有动静。回头问 : 领导，您啥意思啊?

亚良惊愕得张口结舌 : 没 , 没啥。

扭头往大厅门外走，手摸脑门满是虚汗。

03.

大厅门外挑廊下，司机已经把车开到正对厅门处等候，并倾身站在右后车门外侧打着通常的遮护手势微笑着恭迎。

亚良厅长走到车跟前刚想抬脚上车，却又收回了脚，对司机说你再等会，我还有个材料需要带上，说话间转身回到大厅。他内心纳闷，难道是最近忙晕了，睡眠不足精神恍惚产生幻觉? 我得上去再看看。

亚良叫保安 : 走，你随我上楼一趟，我还要拿资料, 刚才我下楼时好像听到卫生间的几扇窗户被风吹的哗啦啦响，你去检查一下。

保安: 唉，好的，领导。

两人乘电梯到达领导办公层。临近小会议室附近时，亚良用右手食指压住口鼻示意保安别出声，然后用手指向卫生间方向。其实他是想好好听清楚会议室里面是否还有声音。

保安轻手轻脚地跟在亚良身后，到了卫生间门口就径直进去检查，果然是窗户被寒风吹得哗啦啦抖动，他赶紧关闭紧扣插销。

亚良没听到会议室里有声响，就打开自己的办公室，装模作样地找材料。

" 嘟嘟嘟 "，保安叩敲着办公室门问: 领导，窗户都已经关好了。还有啥事吗？

亚良: 嗷，没事啦。你先下去值班吧。我找到资料马上就走。

保安"嗯"一声转身去了电梯间。

04.

亚良心想，是幻觉，一定是连日来下基层检查，又搞几个大型的活动，过度劳累，精神状态不佳产生了幻觉。

少顷，亚良随便拿了份新发的学习材料，锁上办公室走向电梯间。

当再次路过小会议室门口时，里面又传出了那两个人的争吵声，而且声音比先前还高，似乎边吵边往会议室门口他这边走来。

亚良瞬间浑身鸡皮疙瘩遍布，赶紧跑向电梯间按下楼键。电梯立即开门。他闪身进入电梯哆嗦着手按下一楼指示键。

就在电梯门刚关闭开始下行时，身后又传来了高瘦和矮胖子两人的争吵声。

亚良头皮发麻，两个手心都是汗了，也不敢回头看。内心里哭爹喊娘道: 见鬼啦! 见鬼啦！老天爷快点到一楼。

就在亚良神智恍惚间，"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了，亚良不敢迟疑，"嗖"地窜了出去，踉踉跄跄地奔向大厅门外的小车。"噗通"一声闷响就跌倒在了小车旁。

司机见状，赶紧伸手去抱亚良厅长却没接住，他赶紧喊着"厅长，厅长，你怎么啦？"见没回应，他大声呼喊保安帮忙。

保安跑步过去和司机一起把厅长抬进车里。司机开车急速赶往就近的医院。

... ...  ... ...

会议室

05.

一个月后，厅里都在传 : 亚良厅长一病不起，从此只能休养，没法坚持上班啦 !

有人说 : 亚良厅长病得可不轻，前一周一直高烧不退，成天嘴里嘟囔着 " 不是我，不是我，... ... "。

有的问 : 他这是中了什么邪啦 ?

更多的是感叹 : 他这一病，厅长的位置可就让出去喽 ! 才刚46岁，仕途正旺，却出了这状况!

... ...  ... ...

半年之后，传说亚良身体恢复得可以在家人陪同下到小区散步，就是认人有点困难，而且见谁都解释说 : 不是我，不是我 ... ...

06.

忽然一天，上级部门联合调查组进驻厅找人谈话，了解亚良厅长在任近五年的情况。

据说，亚良厅长中专毕业之后先是在老家山区乡小学当老师，短短二十年就由乡党委秘书开始从政，经过副乡长，县酒厂厂长，县经贸局局长，副县长，市商务局局长，市政府秘书长等职位，于38岁升任了副市长，直到最后担任常务副厅长，目前已经处于等待接任厅长的关键时候。厅长已年届60岁，春节后就得去政协某专业委员会享清闲了。

据说，亚良厅长在任市局局长期间，搭上了省里的一个大人物，大人物给市委书记施加影响，让他一个能力和贡献很一般的局长占了本市唯一的一个全省青年干部欧洲集训学习的机会。他是以假签约虚报了招商引资投资额使得本市排到了全省前五名，顶下了综合排名第一的断岩县的县委书记，而被市委主要领导堂而皇之地推荐上去。

虽然一度被人鄙视，嘲讽，他在全市名列前三名的优秀后备干部面前也总觉得脸发烫后背发凉，却还是硬着头皮撑着。官场就得厚黑，不脸皮厚点心思黑点咋混?

07.

欧洲学习回到市里不久，亚良被任命为政府秘书长。

不久，传说省里要选拔一批40以下的厅级干部，亚良激动紧张了好一阵子，一心想着冲出重围一步登天迈上副厅级台阶。可是，排在自己前面有两个极其优势的县长和一个财政局长。据说全市这次有三个推荐指标，自己排第四名还有点勉强。怎么办? 连日来，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天无绝人之路! 这一天，财政局长要向市长汇报省拨精准扶资金贫的分配使用情况，通过他秘书长安排日程。亚良突然想起来前不久听一在财政局任职科长的铁哥们说财政局长为了山村老家的一片沼泽地修整并让其二舅养鱼养鳖，挪用了扶贫资金拨往县国土局，以土地整理项目配套支持的名义转付给一个空心村改造项目公司，由该公司自行安排人员带着机械设备和水泥沙石料等去财政局长老家干了十几天才完工，配套完成总计投资15万元。

亚良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令财政局长一击即溃的把柄，他便授意那铁哥们科长向省纪委投了匿名举报信，有鼻子有眼的事。就在省工作组到市财政局找财政局长谈话了解情况的第二天，财政局长就在谈话的十楼会议室由窗户跳楼自杀了。

上面很快查明财政局长一系列腐败事实。

08.

亚良秘书长陪同市长赶到现场时，对着会议室的窗户向外看，就觉得财政局长似乎正向窗外起跳状回头瞪着亚良说不是我干的。亚良心里一寒，不敢再呆会议室。

不久之后，传说财政局长家乡的沼泽地整修是县里的局长为了讨好他擅自安排的。

再不久，亚良被提拔为副市长兼任财政局长。每次在财政局十楼会议室召开会议，亚良都不由自主地打寒颤，内心发虚。半年后，他实在忍不住煎熬，要求辞去兼任的财政局长。

... ...  ... ...

09.

春节过后春暖花开的三月，省委派来了新任厅长，原来是亚良工作过的市政府常务副市长，也就是亚良去欧洲集训顶替的断岩县时任县委书记。

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