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安】
我叫苏安,苏格拉底的苏,安生的安。
上海是一座依旧不失古色,却把射活的进度放快了好几倍的城市。
每个清晨,我都是被外婆拖拉着鞋到阳台去浇花时与木地板轻轻碰撞发出的嘎吱声吵醒。外婆有腿病,腿疼是一年四季都会犯得病。每到这个点,准是该起床去上课了。我慵懒的起身,披散着头发,用清水洗漱之后,走到横七竖八的晾衣杆拿了几件这天要穿的衣物,然后胡乱抓起外婆早已做好的生煎包就去往上学的路。
一切的一切都有点不那么规矩,因此,它便显得有些阴沉。
从阁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天天都有一只黑毛,黄眼的猫嘴馋的看着我手里的生煎包,喵喵的叫个不停,我虽然不是很讨厌猫,但是却不喜欢猫叫个不停,叫的太频繁我的整颗心就不由自主的跟随着乱了节奏,很是烦躁。我快速咬了两口生煎包,把最后一点丢给它,希望它可以不要再叫。
后来这只黑猫蹲在楼下等我喂它吃生煎包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我也慢慢接受它的存在,并开始叫它阿翘。
周末因为不用去上课,我还会故意早起床到阁楼下给阿翘留半个生煎包。可是这次我发现阿翘并不在,我只好拿了一本《一个人的好天气》边看书边等着阿翘。
“安安,该吃午饭了,不要坐在那里了。”我猛的一抬头,强烈的阳光刺的我眼睛生疼。转眼一上午的时间我已经把一本书读完,只是阿翘不在。“好的,外婆,我马上就上去。”我拖拉着大我一半脚的拖鞋嘎吱嘎吱的踏着木板楼梯,脚步带有些许沉重,其实是有点小失落阿翘为什么没有来。
我是一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从一开始不是很喜欢那只黑不溜秋的猫到渐渐给它取了一个可爱的名字,再到后来它换的消失。我的确因此困惑了几天,但是我都用很快的时间让自己去适应。很快,阿翘已经被我即将毕业所面临的各种事情冲刷的模糊起来,只是偶尔在吃生煎包的时候会习惯性的朝那个角落里看一眼,然后大步的离去。
很快就离开校园生活,踏上了四处找工作的路途。上海本身就是一个快节奏的城市,只要是稍微放慢了节奏,你身后就会有一大批的人远远超过你。为了让外婆过上更好的生活和治好外婆的腿疼病,我只想尽快的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
有时候,当你越是不去刻意期待一件事的结果,它越是在你不经意间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果然还是被一家广告公司选中,我负责写策划案和统计数据。
公司的写字楼很大,我是一个毫无方向感,甚至是有点路痴的人,所以我大概花了一周的时间才把写字楼的布局脉络理清。我习惯从最左边的电梯通往办公室就再也没有变过。而几乎每次我会在同一个电梯里遇到一位有着干净的头发,整洁的衬衫,还戴着一副不大不小的黑色镜框的男生。他一定是生活上很稳定很有规律的人,不仓促,不急躁,永远有好心情,似乎外界的任何打扰根本不会影响到他的一举一动。
时间一久,有些事物就被尘封起来,就像在弄堂里阿翘吃半个生煎包,还有我顶着蓬松的头发在小阶梯看书。
为了让外婆在生活上更加方便,我们从弄堂里搬了出来,直到收拾好所有东西,在那个阁楼下阴暗的角落里,阿翘还是没有出现。我清楚,它仅仅是一只所谓的流浪猫吧,过去这么久,或许早已在其他地方找到了落脚点。还是希望以后会有一个地道的上海人喂它一口生煎包吃。
我每天会见到他两三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会相视几秒,偶尔他还会对我笑,我不爱笑,可是出于礼貌,我还是会微微嘴角上扬然后迅速低下头。从那以后,我的眼光会忍不住地追随着他的身影,我甚至希望能总之走在他的前面,好让他也可以注意到我。他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所以公司写字楼每次最后离开的也刚好只剩下我和他,而我是因为刚到公司没多久希望可以尽快提升一下自己。他总是走在离我三米远的位置,一声不响,只是每次都会帮我开门,等我走出去之后他才继续走出来,他太细心,已经超出了我所想象的范围。
就这样以循环的方式度过了几个月,我依然没有跟他说过任何一句话,包括一句简单的“你好”或是“谢谢你”也没有。但一如既往的他会对我笑,只是我的眼神不再逃避了,我努力告诉自己,我要回馈给他一个最温暖的笑。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是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他的身影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今天已经整整两周。在这半月里,我惊奇的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很想念,很想见,甚至都想要贴满寻人启事一样的惦记一个人,从来都没有。我的整个心绪都被他突然的消失牵扯着,看不到他干净的白衬衫,看不到他对我笑,感觉不到他在我三米远的人身后,我无法安心。所以导致最近公司一个很大的策划案数据被我统计错。由于策划案没有最终落款,公司召集所有大小员工开会希望查明此因。然而,每当我想到我承认了错误以后就会失去这个职位我就会觉得没有脸回去见外婆,外婆需要我,我很害怕,尽管我觉得我这样做很自私,可我懦弱到没有任何勇气去承认错误。可是正当我做好一切心里准备站起来说是我的时候,会议室的门打开了,只见他气喘吁吁的走到董事长跟前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就散会了。其实就算发生了这么严重的问题但在我看到他的那一刻还是高兴的。我清晰的看到他朝我笑,并眨了眼。直到从会议室走出来看到他抱着办公行李离开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
我依然没有上前叫住他,哪怕只说一句“谢谢你”也会很好。我没有,我一直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离去。,从他的收纳箱里掉出一张类似卡片的东西,我缓慢得走过去,看到了卡片上的他开心的抱着一直猫,那只猫像极了阿翘。
回到家还之后,我几度彻夜未眠,无法脱离他离开我时的背影。我试图再次回到弄堂,穿过几百条大街小巷,拿着这张照片挨家挨户的询问关于他的消息。一个月后 依旧毫无音讯。却让我更加思念阿翘还有阿翘真正的主人。
已经阴雨连绵了好几日,这种氛围不禁让我想起在弄堂的那段时光,有那么一点的不规律,有些许沉闷,总感觉是缺点什么。
“嘟嘟嘟...”给外婆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今天是周五,不用加班,想着给外婆准备一些她爱吃的回去。正想着,能把外婆照顾好我真的很欣慰,就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不好意思,你好,亲问你是何荣心的家属吗,她因长年的腿病导致手脚不便从二楼上摔了下来,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接下来电话那边再说什么我已经听不进去了,从办公室抓起包就冲出公司的大门。雨实在是太大了,似乎要把我的整个身体浸湿后再吞噬,我不知道从脸颊划过的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我只是来不及多想,只想在雨中奔跑着快点见到我唯一的亲人。
“苏安,苏安,苏安...”我在朦胧中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喊着我的名字,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回头,正当我要继续跑下去的时候,我听到了我身后不远的地方传来刺耳的鸣笛声,声音越来越响,似乎要把我的耳朵震聋,我终于控制住了自己转身寻着鸣笛声走到人群中,鲜红的液体在大雨的冲刷下一直流到了我的脚下,我只是忽然感觉浑身无力,隐约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手里还紧握着一把雨伞的人静静地躺在地上。大雨模糊了他的脸,在离他不远处还躺着一副很熟悉的黑色眼镜..我几乎是爬着过去的,轻轻的扶起他的头:“苏安,给你伞,我知道你有急事,别管我,做你该做的事,我叫米底...你快走..”我在慌乱之中拿出了手机叫了救护车,他额头一直在滴血,我忍不住吻向了他的额头,待急救车赶来时,米底的朋友也赶了过来,我才脱身去看了外婆。庆幸的是,外婆并无大碍,只是磕伤了腿部,由于血压太低昏迷了过去。
我搂着外婆消瘦的身子,靠着她说:“外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傻丫头,外婆怎么忍心丢下你一个人。”
给外婆盛好汤喂她喝完以后,就赶去了米底的病房,看着门外米底朋友不言不语只是一个劲儿的抽烟,我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甚至不敢推开病房的那扇门...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当听到医生和米底的朋友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推开门就扑倒在他的床前,缓慢的掀开那块遮住米底干净的脸庞的白布,我不顾一切的晃着他的身子:“米底,米底,米底,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离开我的,你还有一只可爱的阿翘,那只你最喜欢的猫,我曾经喂过它很多次生煎包,你知道吗,你不能走...米底....”我歇斯底里的叫着米底的朋友拉着我...不让我再靠近米底一步...
【米底】
我叫米底,不是谜底,也更不是一团迷。我只是一个普通不过的男孩。习惯身边必须有一只动物陪同,因为它是唯一可以让我继续讲故事的聆听者,它只管听就好,我只管讲。
阿笑是我从深圳搬到上海时一块带过来的。母亲的葬礼上,阿笑谁叫都不肯离开,也没有人能把它抱走。它在母亲的灵堂不吃不喝整整待了三天三夜。是我最后要离开那座有太多不欢的城市的时候,也决定把阿笑一起带走。阿笑是一只好猫,好到我不忍心把它轻易舍弃又或者是寄存。它还要听我以后的很多故事 伴我走很长的路。
朋友说兴仁里的弄堂虽然简陋一些,但是布局完整,有一些老年人因儿女们都在外地生活会把多余的房子用来聘租,很实惠。所以我毫无顾虑的选择了这条弄堂的其中一间朴素的房子作为我这段时间的住处。虽然可能到上班的公司远一些,但我相信我还是可以克服的。
阿笑在刚来弄堂的时间还不能适应这杂乱的布局,巷子里人来人往,有老人打牌的,还有小孩跑来跑去打闹的,似乎把所有可以安静的地方都霸占了。阿笑每早都会逃离弄堂的热闹吵杂气氛去一个我并不知道的地方躲避一段时间,再后来,我发现阿笑每次回来都会叼着半个生煎包然后藏在一个角落里安静的吃着。
因为曾经有工作经验,所以在不长的时间里公司就建议我搬到离公司近的地方,这样也方便我自己更好的休息。这是第二次带阿笑走了,每次的离开阿笑那暗黄色的眼睛里都充斥着一种莫名的不舍,尽管它有多不适应,它眼里的不愿深深地流露出来。
“阿笑,我们该走了,带你去一个安静的地方,你可以每天在那里舒舒服服的晒太阳,再不用你跑很远的路去找安静的地方了。”阿笑喵喵的叫个没玩,我潜意识里感觉到它在留恋着什么。可是无论发生了什么,有些地方终究还是要选择离开。
公司有一位跟同步的女孩,比我更急匆匆的走进电梯,然后一直保持低头状态盯着自己擦的很亮的黑色小皮鞋看。可是她清秀的侧脸依然很迷人,精致的眉目间像是在诉说着一个漫长的故事。我推测她一定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名字里隐藏了这段故事。
可能是阿笑在弄堂里喜欢上了生煎包,它除了生煎包,其他的猫食都不吃。所以,每次下班我都会从路过的小摊买三两个生煎包留给阿笑吃。
每天去公司上班,我都会留心看一眼她,并对她会心一笑,今天她终于也对我笑了。其实有很多次我都想走上前问问她的名字,并告诉她,她笑起来更美。但当我看到她侧着脸低下头时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总是走在我的前面,后来我就习惯走在她的后边。她是那种很刻苦的姑娘,和我从清晨坐同一个电梯到办公室一直到晚上同一时间起身离开。我一如既往的走在她身后大约三米的位置,或许只有这样,我还能给她在这万籁俱寂的夜晚带来一丝安全感。
时间就像坐上了飞船,几个月之后,也许是习惯又或者是熟悉,她的笑渐渐地自然起来。曾经脸上的羞涩也随之散去。似乎柔软的头发也长长一大截,却并没有遮掩住本属于她的那份美好。
母亲的葬礼结束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父亲也没有通过电话,他在我的映像中很少回家,如果不是因为我叫他一声爸爸,恐怕我早已忘记了他的容颜。
“底儿,回来一趟吧,你爸爸说想见你,你是他唯一的儿子,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他始终是爱你的。”姑母哽咽着给我打了电话讲了父亲在雅典的近况。小时候母亲跟我说过父亲最喜欢的地方是雅典,它是一个充满风情的城市,所以父亲去了雅典之后就再没有回来过。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我买了飞往雅典的机票去看望父亲。
在雅典这几天,我第一次认真的陪父亲聊天,曾经年少疯狂,有很多地方不理解父母,其实在这个时候早该放下了。毕竟很多事情并不是做孩子的可以做主,也毕竟不是很多事都是我们自己想象的那般模样。
在陪父亲散步的时候,收到了同事发来的扫描文案,还没有看完我就认出了她的字迹,因为我曾经在她的办公桌上看到过她认真写文案的样子。我知道她出事之后就告别了父亲回到了上海,我内心清楚虽然不是她的什么人,但是却可以理解这份工作对她的重要性。从她之前熬夜加班的工作态度我已经确定她坚决不能失去这份工作。所以我愿意替她来承担这份责任。或许我会因此再也见不到她,但是比起这些我更希望她能够舒展开紧锁的眉头,毫无顾虑的笑。
离开公司以后,陪阿笑的时间多了起来,每晚阿笑会窝在我的脚边,听我一遍一遍的讲那个有好听名字的女孩。我习惯了离开公司以后不规律的日常,我习惯了很多我没有预料到的事,却始终习惯不了看不见她的日子。我决定每晚还要到公司门口,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看她就好。她依旧是一个人,还习惯低着头,只是感觉最近消瘦了不少。
“苏安,回家路上小心。”远处走来的女孩跟她说笑了几句很快就分开了。这也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名字:苏安。我用力在左手心比划了苏安两个字,然后转身离去。
“最近几天到地方降雨,各位观众朋友随时带伞,祝您生活愉快...”我关掉刚看完的天气预报,忽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五,苏安可能会早下班。于是从茶几上拿起雨伞就朝公司的方向走去。
雨越下越大,却始终不见苏安走出公司,正思索着要不要进去看一看,就见她焦急的奔向雨中。我猜测算一定是遇到了事,但是也不能就这样冒着大雨奔跑。我紧随在她的身后大声的喊着她的名字,可能是雨声太大了,淹没了我的声音,苏安压根就没有听到,可是我又害怕因为我的一不留神就找不到苏安的身影,所以我决定去追她,我大概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奋不顾身的真正含义。我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看到她虚弱的身影。正当我快要走到她的身后时,我听到一阵汽车的刺啦声就再没有任何鲜明的意识,只是感觉整个身子轻飘飘的飞起一段时间又落了下来,都来不及疼痛,手里紧握着的雨伞也不敢松开...
我几次想要爬起来对苏安说更对的话,可是在我说出我叫米底的时候我就再没有力气,只是微微看到苏安梨花带雨的模样依旧美丽,她深吻了我的额头,浑身上下我只感觉到我的额头留有余温...然后我才安心的闭上了眼。
【猫】
我是阿笑,你们也可以叫我阿翘,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苏安和米底,他们是最爱我的人,给我最爱吃的生煎包,给我讲最动人的故事。可是,米底还是选择要独自离去,米底的葬礼我没有勇气去,因为在两年前我已经见过了这种类似的场合,黑压压的一片,压的我无法呼吸。我更不希望看到米底离开我们的样子。我怕我会忍不住掉下眼泪。他这辈子做了世界上最愚蠢的笨蛋,没有对自己喜欢的人说过一句“我爱你”。后来苏安带着我回到了她的家里,她卧室的那面墙始终贴着我和米底的合影,只是稍微褪去了一些颜色,可以就能够看得出米底笑的很开心的样子。苏安对着照片上的米底说:“这些年我时常会想起你,有时候会觉得像不曾真实的发生过的梦境一样,我还没来得及叫你一声,你还没来得及牵我的手,就这样离去,有时候都会觉得你还在,在我身边看不到的地方,只是,你不在...最近我还回到我们曾经还不认识却已经喂养过同一只猫的弄堂里散步,我很想念你...”
“阿翘,来吃生煎包。”我不多说了,苏安又给我准备了生煎包,但是有一句话很想提醒你:爱是一个很神秘的东西,请不要等失去以后才懂得珍惜,苏安永远的失去了米底,我希望你不要失去你最爱的人,永远的在一起,答应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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