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那时他想：千年万载，若总有这样的景色，其实也挺好。
树叶打着旋儿的飘落，薄凉悠闲地躺在回廊下长椅上闭目养神，赤脚翘着腿儿，手里拿着一片落叶，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圈儿。
初瑕静坐在正堂里读书，不经意抬头，恰看到这一幕，目光就那样柔和起来，静静地看着。那时他想：千年万载，若总有这样的景色，其实也挺好。
可是！他突然脑海里浮现了另一些画面……
“薄凉！我再说一遍，你要修习神术便留在自己殿中精心修习，若嫌局促施展不开，亦可自行去后山瀑布下的清池边。不要再去大神宫去骚扰众长老，神族长老、神官鹤骨霜髯皆是你我长辈！你若再无礼捉弄，休怪我！”这丫头，好好说话是不会听的，非得要他摆出一副狰狞的嘴脸。
“哦！他们又向你告状啦？”薄凉一个激灵惊坐起，并没有表现出初瑕想要的效果，反而盘腿而坐，单手托着腮帮子，无奈地说，“唉！这些长辈不要也罢，真没气量，屡次三番向小辈吐槽，压根儿没有容人之量！”
“所以，你是不知悔改了？”初瑕冰冷，面露不悦。
“知！徒儿当然知悔改了，不知悔改的那样过分的败类小人，徒儿又岂会做！”薄凉瞪着大眼，透着无辜。
“你！”初瑕气绝。
初瑕抓狂暴走中，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自薄凉到他身边，不过一年光景，他的日子就麻烦不断：她身为妖族公主，乱施媚术，竟敢使得整个神族王宫的侍女们心乱情迷，公然挑逗诱惑王室神官、众长老们，害得须眉长老差点失身，惹得神族朝堂内外哗然！成日薄凉只知玩闹淘气，终于有几日乖乖听话修习神术，学会了又去捉弄他宫中侍从，宫中大小事务停止运转了好几日！他秉持着不抛弃不放弃的理念，苦口婆心教育她多行善事，才会收获善果。她托族人送来她曾在妖族豢养的信鸽，解释了一番此信鸽如何神气，非要嚷着替神官们收发信件。他以为她听懂他的话，爱心爆棚，谁成想她却借机窥探神官大人们的各种花边八卦，直接导致神族的模范夫妻风神、雨神吵着要离婚，闹得满城沸沸扬扬！岁末祭典，她随他参加祈天仪式，如此严肃，她竟蜷缩着睡在他脚边，口水流得神帝都扶头不忍直视！
他向来清冷傲娇，不苟言笑，神术造诣已入化境，神族众人对他无一不是恭敬有加。
可自从收她为徒，如今，连神宫最低阶的小侍从都敢背后对他指指点点，他已然成了全族的笑柄！
这样下去，他都有小情绪了！
翌日。
“这套心法你究竟还要几遍才能记住，我都喝了三壶茶了！”又空了，初瑕“砰”一声将茶壶放桌子上。
薄凉又装傻卖萌装无辜，“师父，那茶真有那么香么？”
“是我说的嗓子干！”初瑕真是服了，她总是用一句话就能噎死自己，“嘴皮都要磨破了，为什么就是学不会？！”
“哦。”薄凉突然歪过头，一旁笑嘻嘻眯着眼，梨涡浅浅，透着贼贼的俏皮，问道，“师父，你今年高寿啦？”
“嗯？”初瑕微愣，忽然这么一问，还真得好好想，“我想一下，今年已有十万三千一百四十岁。”
“那么老？！”薄凉惊得下巴颏儿都要掉到地上了，一脸嫌弃。
“会不会聊天？”初瑕抬手用力弹了一下薄凉的脑门，得意地说道：“族中有威望的长老不少是上古功勋，即便不是，也是几十万岁的老骨头，行将就木，羽化融于天地之间。我身为主神官，才区区十万多岁，正是风华绝代之际！”
“嗯…还好，差了十万岁，还是可以接受的！”薄凉自顾自地掰着手指头算，没去理会初瑕自我感觉良好的风华绝代。
初瑕不安，“什么还好？”
居然被问到了，薄凉立刻眼冒红心，一脸娇羞地解释，“当然是做你妻子还好，我不算小，你也不算太老。”
“我是你师父！”初瑕吓得被自己口水呛着，一脸惊恐地扯着自己的衣衫，“你发育好了么？”
“这你不用担心，自然该有的都有！”薄凉努力地挺起胸膛，“要不你以为我为何要拜你为师，我们妖族又不低你神族一头，干嘛要学神族的法术！”
“所以…”她说的理所当然，可他好歹第一次收徒，一直真心教她法术的，亏的他还那么实诚，掏心掏肺地想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她。
“我错了！”初瑕满是真诚，双手抱拳，一脸歉意，“若是因为我第一次见你时，扇你的一耳光，你要惩治我，我接受！请不要再玩了！”
薄凉一双桃花笑眼一眯，嘴角邪邪一笑，“师父，你就从了徒儿吧！”
“滚！”整个神殿回荡着初瑕的哀嚎……
时间不紧不慢，一日一日，已是薄凉待在初瑕身边的第五年了，没有成亲，二人依旧是师徒，一个依旧追，一个依旧躲。
春风吹呀吹，阳光透过云彩，暖洋洋地照着大神殿，殿内的气氛却是跌至冰点，神帝板着脸，正襟危坐于高堂之上，厉声呵斥着掌管神籍的官员。
人族寿岁短，法力弱，若想享长寿、拥法力，往往会绝情断欲，虔心修习飞升成仙，俗称：地仙。地仙虽不可永生，但仍可青春永驻，有千年寿命；极少数资质绝佳的可继续修行，步入仙庭，成为上仙。按理，因为神族独特的血脉及不知的因素，人族是万没有可能成为神族的。
然而，近年来，人族与仙族大规模地飞升成神，神籍一时混乱，使得整个神族秩序全无。神帝下令立即控制局面，重弭狱里羁押了许多修习成神之人，上面的意思是长年圈禁，下面执行的神官觉得麻烦，私自引初熄火种焚尽众人。
这本是官场隐晦之事，只要无人说破，纵是他日放到神帝面前，这事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的小事。
怎料，偏有那少脑子的人多事，那日散步至此的薄凉施法营救火海众人，不仅让“地神”们成功逃脱，还使得神族因坑害异族之事被其他部族抓住把柄。
如此一来，薄凉此举虽招恨，却万不可责备，神帝震怒，也只能把怒气撒在了点背的神籍官大人。
“你，还是离师兄远一点！从你做他徒弟那日起，你就不停地给他惹麻烦！”初娑红着脸说。
“那又怎样，我喜欢他！我就是想缠着他，师叔你…不喜欢？”早朝散去，薄凉站在殿外等初瑕，没等到初瑕，却等来个情敌。
或许被说中心事，初娑心像被刺了一下，气极之下，指着对方鼻子，“你…你不要脸！”
“怎样，我要是能嫁给师父为妻，不要脸……”话未讲完，就被一只大手用力拽着转过身去。
“啪！”初瑕第二次扇她耳光。
左脸火辣辣的疼，嘴里还有血腥味，薄凉惊讶地抬头望着初瑕，满脸的不可置信。
“跟小娑道歉！”初瑕瞪着眼，生气地命令道。
“不可能，我没错！”薄凉顶嘴，用力咬着嘴唇，强把眼泪逼了在眼眶里，倔强地瞪回去。
“你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还在这儿口无遮拦！你要是觉得这神殿容不下你这位公主大人，就给我滚回你妖族去！”初瑕当着殿内殿外众人的面，不留丝毫情面地斥责。
当时骂得过瘾，结果，那丫头回到他神宫里就没停过，一直哭。
讲真的，他不觉得薄凉救人之举有任何问题，可是，神帝那面要交代，要想大事化小，这些叱责只能是他作为师父来做，才不会毁了神妖两族和谐。
唉，难啊！
平日，她也没少让他吃苦头，今天就当小小报复一下喽！
他侧首偷望她，哭得稀里哗啦，一双眼睛红肿的像大桃核，十分滑稽，惹人发笑；擦红的鼻子一抽一抽的小模样可竟有些可爱。这丫头一向翻脸比翻书还快，这次看来是真伤心了，她缩在角落椅子上哭了这么久，估计也快到极限了。
好了，也别难为她了，得给她个台阶下，初瑕心想，反正自己心情好，破例哄哄她。
“薄凉，你…”初瑕缓步靠近她，刚一开口，薄凉突然从椅子上蹿起来，一把环住初瑕的腰，脸贴在他身上，静静地，不吱声。
初瑕愣住，定了半晌，尴尬开口：“前日，为师救了一只小兽，挺讨人欢喜的，送你…可好？”这个姿势好怪，初瑕紧张地绷着神经。
心，急跳了几下。
“嗯！”薄凉这会儿鼻音还很重，听着囔囔的。
初瑕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好看的浅笑，轻轻拍拍她的小脑袋，满眼宠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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