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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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四下寂静无声。
怀里亲手被捂死的孩子,尸横遍野的村落,一身血红的她,一双双瞪大惊恐的眼睛,不绝于耳的诅咒……
木樨深陷梦魇,喃喃呓语,时而急促,时而慌乱,睡得很不踏实,头一直不安分的乱动。
辛奴闻声赶来,缓缓地推开卧门,见被子已被她的主人弃置一旁,轻手轻脚地走到木樨的床榻边悄悄坐下,月光柔柔地照着她的睡颜,抬手替她掩好被子,静静地凝视她。
辛奴伸手抚上她眉角、右颊,二百年后再见,她脸上就多了这抹彼岸花刺青,不知她经历过什么。此番再遇,一切如旧,可他察觉到彼此横亘着距离。
想起晚上的早些时候——“阿樨…”辛奴欲言又止。
“嗯?”木樨抬头甜甜地盯着他。
问不出,辛奴微微一笑,为什么这么久不来找我,这样的话他问不出。
“嗯……”木樨一声呓语,翻了个身继续睡。
辛奴眯眼笑了,只有睡着的阿樨才最乖,他抬手轻拍她的肩膀,宠溺地抿嘴微笑,轻声哼唱: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
请温暖她心房
看透了人间聚散
能不能多点快乐片段
城里的月光把梦照亮
请守护她身旁
若有一天
……”
木樨侧着身子,不敢挪动,她睁着双眸,睁得大大地,这么多年她总一个人,警惕的她在辛奴走近的时候就已经醒来,只是她不敢动,也不想动。
一句一句温暖的歌声,一下一下轻柔地拍打,让她瞪大眼睛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她强忍着让它们不涌出来,她紧紧咬着下唇,一动不动,装作睡着的样子。
早些时候,辛奴找过她,她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是,他有什么资格关心她!她恨他,也恨自己,她曾傻乎乎地期待他救她、期待他去找她,可期待的只有无尽无休的失望、绝望!既然不要她了,如今这般又算什么!
一滴泪滑落,打湿枕头,她用嘴慢慢地吐气,静静地躺着,听着他的哼唱,心如死灰。
绵延数千里,盘踞于北极之地的虚妄山巍峨挺立,无论几次,众人立于山前,仍醉于它由内而外焕发的风采,何况苏群与白蟾还是初见此景。
仰首相望,只见峰峦之巅,千年积雪未融,山顶晶莹的残雪在日光下,闪耀着炫目的银光。向阳一侧的山峰冒着乳白色的云雾,如梦如幻,而这侧的山脚已现绿意葱茏,生机盎然。
一行乘风御行,须臾间几人已然站在回音峡外,故地重游,辛奴不禁想起与木樨的初见,那会儿尔莫满嘴胡言,被回音峡治得半步走不得,只得自己一人前往,傻乎乎的木樨就那样随便相信了他这个异族外人,如今想来,美好过往,青涩恬静。
木樨如往昔那般,开口为众人解说:“回音峡是虚妄山灵峡,不要企图以自身灵力抗衡它的天地之力,你们只需报上名字,到虚妄山的缘由,以及所藏的一个最黑暗的秘密即可平安通过。”其实,说这番话的时候,她心下暗自忐忑——如今,身为神族的败类、叛徒的她,究竟是否能顺利通过回音峡,她也不确定。
辛奴伸手牵过木樨,笑道:“对于这种要说出心底秘密的时候,我们还是先走一步,方便大家。”
木樨抬头对辛奴从容一笑,却在迈入峡谷内的一瞬间不自觉地闭上眼睛。
可以过去!
木樨暗暗长舒了口气,忽然之间,她竟有那么一丝丝安慰,至少,她少时玩耍多年的峡谷没有拒绝她。
另一旁,苏群站在原地,站在谷外的他蹙眉反思自己咋就莫名其妙地跟着阿辛来了虚妄山,他真的做好见那个人的准备了么…纠结中,他不经意就进入回音峡,待回过神,他已快要走出回音峡谷。
苏群一愣,他不曾想过,自己竟不受半点阻拦。
也罢,他想,既来之,则安之,见见那人也无妨。
“阿辛。”苏群开口叫住辛奴。
辛奴闻言转头,并没有过多惊讶,拍拍他肩膀,相视一笑,又对还在回音峡外的白蟾说:“白蟾,不要慌,我们在前头等你。”
白蟾急得想往前,却被阻在峡谷外,只能老实报名字,走不到几步又要说出到虚妄山的缘由,眼看辛奴与木樨越走越远,她又急又委屈,脚下不由得加快小跑起来。终于,到要说出心底深处最黑暗秘密的时候,白蟾和其他到访虚妄山的人一样,挣扎着不愿直面自己的内心,她渐渐感受到来自天地之力的抗衡,她嘴角渗血,一个人默默地举起袖子抹掉。压根没人注意到她受了内伤,白蟾眼睛死死地盯着前面甜蜜的两人,指甲狠狠地嵌入手心,幽幽开口:“我…我想…我想让木樨消失。”
同一时,木樨侧耳,一字一句尽入耳中,轻扯嘴角,冷笑一声。
按说,神族避世隐修,长年不问世事,外族极少到访虚妄神族,神族守卫森严,外族也极少有机会能够达至虚妄山之顶,拜见初瑕大神官。
不过,这二百年间初瑕与辛奴之间不断上演相爱相杀的戏码——初瑕重伤辛奴,初瑕治愈辛奴;初瑕逼辛奴远离虚妄山,初瑕命神族下属给辛奴留门……因此,辛尊大人到神族进神殿见神官,一路顺畅得不像话。
虚妄之顶的神殿北方坐落一凉亭,四周古树参天,绿树成荫。亭西侧浮萍满池,香远益清。凉亭楣高悬古楠木匾额,题字“勿徨”。亭中檀香缭绕,初瑕神官独坐亭内,一席一琴一人,古琴涔涔悠扬,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心沉气静,勿彷勿徨。
“辛尊果然好本事,不愧魔族首尊,身边寥寥几人,竟聚了仙、神、妖三族。”初瑕冷眉剑目,不着边际扫向木樨,手下琴音并未停歇,“你那日发过的誓可还作数?”
辛奴一顿,下意识望向木樨,道:“自然。”
初瑕仍信手抚琴,云淡风轻,良久,开口问:“那此番你到我这神殿来,又所谓何事?”
“我的事先不急。”辛奴侧身,露出藏在身后苏群,“想让神官见一个人。”
初瑕抬眸打量亭外立着的人,一身张扬的红衣披身,面容清俊,眉眼之间透着那个人的影子,一双桃花凤眸更是像极了她,“小…小群?”
苏群任性地扭过头,不肯应声。
“铮!”一声,琴音戛然,初瑕激动不已,嚯一下站起身,匆匆走出古亭,脚下走得急,堂堂大神官竟趔趄着差点一头栽出去。
苏群不着边际地后退一步,初瑕毫不介意地跟上前一步;再退,再跟。
苏群终退得不耐烦,嫌恶地开口:“你如何知晓我不是苏越?”
初瑕微笑,目光柔和,“你是我儿子,我自然…”
“呵!可我就是苏越,神官,你走眼看错了!”苏群邪笑着截断初瑕后面的话,言语间放肆张扬。
“小群,我知道你因为你娘而恨我,但至少给我一个机会,听听我的解释。”
“解释?”苏群牵动嘴角,难过苦笑,“于我有何意义?”
“至少知道你娘的选择是否值得……”初瑕真诚地迎上苏群迷茫的眼神,下一刻,又侧首对着一旁空虚问道,“小越,你说呢?”
苏群一惊,转身果然见苏越自暗处走出,不由怒斥道:“你?你竟敢把妖族那么大摊事务扔在一旁,就为来这儿听这家伙虚情假意地假释,为他当年的事编造个完美借口?”
“你若不想听,又怎会随阿辛走这一趟?”苏越厉声反问,径自走到一旁凉亭坐下,“既然放不下,不妨听听他想说什么。”
初瑕幽幽开口,揭晓当年那段岁月中深深浅浅的记忆:“薄凉,她曾是妖族的九公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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