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的岁月

租房的岁月

文 / 澜后的然后

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多年，也不曾混出个人模狗样，孤单寂寞冷，好想家啊。

1.

家里有房屋几座，青砖黛瓦，窗明几净；良田数亩，麦浪起伏，瓜果香甜。劳作的父母在田里躬身除草，布衣布鞋，热辣的阳光，照的人皮肤黝黑，那是时光在人身上刻下的烙印。

18岁那年，还处于懵懂时期，父亲对我说：“娃啊，你长大了，要出去拼自己的生活，不能一辈子待在农村里。”我知道，家里姊妹多，父母种田辛苦，收入微薄。我已长大成人，不能再倚着父母生活，我要自食其力。

辗转几番，来到市里，望着城市整齐的道路，像一条条笔直的水带伸向远方，路两旁高楼林立，密密麻麻的房间像一个个几何立方体，城市里的人就在里面生活作息。

偌大的城市，哪里才有我的安身之处呢？我提着行李，像一个傻瓜一样，茫然失措地站在路边。先前老乡让我在公交站台等她下班，我按约定早早守候在那里，生怕来迟了，与老乡错过。

大约过了半小时，12路公交车在此停下，看到老乡下车，我不停地招手：“哎，这边，这边！”

顺利与老乡汇合后，她将我带到宿舍。从繁华热闹的大街，走进狭窄的巷子，巷子路面是碎砖碎石子铺成的小道，人走在上面还有点硌脚。七拐八绕，经过五六家铁门院墙的房子，终于在一户两层楼的人家门前停下。

开了大门，院子里有小孩在里面玩耍，还有年轻妇女蹲着洗衣服。两层楼的主屋立在北边面朝南，挨着围墙一圈是四五间十几平方大小，方正整齐的小间用来租给房客。这些小间都是城市发展后，大量人口涌入城市打工，为了满足租房人的需求，后来砌的，一间一间。里面其实就是四面墙，一个顶，一扇窗户一扇门，其他啥也没有的水泥房。

2.

真是寸土寸金，这么大点地方，在我农村家里，不要太宽敞，别说建平房，甚至连围墙都不用，开门就是农田，河流，麦苗，鸟雀，白云，蓝天，太阳，月亮，星星……大自然的美景尽收眼底。

既来之则安之。有了落脚之地，得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因为没有什么学历，也不需要通过投简历来找工作，直接在路边门市或者商业聚集地寻找。

那些商业聚集地有很多贴招工启事的门市，餐厅服务员，服装营业员，超市收银员，面点学徒……找了好几家，由于没有工作经验，且年纪尚小，最后我到了一家卖文具的店里做营业员。

初次做营业员，我内心小鹿乱撞，这些纸笔书包，原来都是跟爸妈要好久钱才能买到。小时候的我，常常看着文具店橱柜里精美的笔记本，各色各样好看的圆珠笔，甚至花花绿绿的橡皮都十分眼馋。现在我可以像一个卖家，对进店里来的顾客，介绍这些文具用品，然后卖给他们，那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下班之余，我和老乡就在那个小平房里，一个电饭锅，一个炒锅，煮方便面，煮饭，炒菜……开始了相依为命的生活。那时老乡经常跟我谈的话题便是，要是在城里找个有房子的男朋友，就不用租房了。比她小好几岁的我，只知道这是她每天都想的愿望。

3.

由于青春年少，打工几年，也没有存到几个钱，有一点工资也被自己拿来和老乡挥霍掉。那段时间每天下班和老乡泡吧，逛服装店，找餐馆，逛吃逛穿的日子，就在时间的消磨中悄悄地流逝了。

年少的时候只知道青春美好，青春还很长，只知道年轻可以放声笑，可以放声嚎。总之怎么开心怎么好，怎么快乐怎么玩，殊不知老天正悄无声息地摧毁不知天高地厚，岁月无情的人。

从小玩到大的老乡，在一次头晕呕吐，紧急去医院检查后被告知身体患了疾病。起初我并不知道脑瘤是多么严重的疾病，老乡被父母带回去，只剩我一个人在城市打工。因为脑瘤，老乡去上海医治无效被医院退回，在救护车返回家的途中走了。

这犹如晴天霹雳，那个跟我一起租房，一起逛街，一起嗨的老乡走了，走的那么突然，那么悄无声息，我整个人木了。是疾病，害死人的疾病，夺走了才二十五岁的老乡，她还年轻，她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我们还没有浪够，我们还说等攒到钱一起去北京看天安门，去长城览天下，还有她还没找到在城里有房子的男朋友，就这么去了……

岁月真的很无情，它不因我们没有完成什么就时空逆转。我离开了那个小平房，带着悲伤，带着痛苦。以后的日子要靠我一个人来面对。

租房的岁月

4.

有过几年的社会经验，我独自一人在郊区找到一家电子厂上班。在厂附近租了一间更小的平房。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每天与孤独做伴，与惆怅为友。躺在单人床上，我常常思念自己的家，那个一百多平方的大房子，面朝田野，阳光和煦，微风拂面。梦中桌上有妈妈刚从门口树上摘下的梨子，柿子，苹果，地里刚掰的玉米，池塘里刚收的菱角……

城市里的繁华热闹，都是有钱人的地盘，我们这些社会底层的小人物永远是给他人做嫁衣。

电子厂附近有很多租客，他们大多是在周围的工厂上班。有一对年轻的小夫妻，跟我一个院子，他俩住在院子里一间最大的二十多平米的房间。我常常看到他们一起上班一起下班。院子里有一口井，大家都来井旁洗衣服，一来二去，我便与院子里人熟悉起来。

“再苦两年，我们就可以用存的钱买一套一百平米的商品房了。”女的甜蜜地对男的说。

“那样我们的孩子就可以用抽水马桶上厕所了？”男的打趣道。

听到孩子两个字，我脑海里忽然想起以前在文具店下班路上，某家房地产门市经常播放的广告，里面飘出孩子天真稚嫩的广告声：“妈妈，我想有一个可以在家里拉粑粑的房子。”那时对于单身的我，除了觉得孩子声音好听，竟没有其他感觉。

生活在群租房里的人们，他们也许看起来很普通很平凡，每天忙忙碌碌，虽然他们现在住在拥挤的小房，但是他们同样有一颗做梦的心，并且为梦想去努力奋斗的意志。

几平米，十几平米，二十几平米的小房子，容纳了他们八九十平米，一百多平米，甚至几百平米的梦想。当有一天他们梦想实现，离开小房子，住到宽敞明亮的商品房，他们也许会感概，当初租在小房子里的艰辛和不易。

还有我那已离开多年的老乡，一直心心念念要找在城里有房子的男朋友……

我决定不再留恋自己农村的大房子，农村的稻花香，鸟语鸣，微风轻，阳光媚，如果不能找一个城里有房子的男朋友，那就自己在城市里奋斗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哪怕只有五六十平米。要想实现自己的愿望，我还要继续做租房客，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也许是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