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丰厚的灵魂,需要对等的人来承担——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大街小巷上都骑着大杠自行车,每每路上熟人见了面,也都大声的打声招呼,或者摇下车铃,边走边骑地跟人说着话,唠着嗑,每天清晨愉快地上班去。
这天清晨天灰蒙蒙亮,就听到不远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一个健壮的男人,轻轻地拉着电灯,穿上衣服去做饭。我一睁眼就听见有人叫“洛洛”,这个男人把我轻轻地摇醒,叫我起床吃面,桌上还有一碗被另一只碗扣着,却掩饰不住冬日里冒出的热气,闻着就令人好奇,我一看就知道,这是给他老婆留的。
凭什么他老婆每天可以晚起,我就得每天风吹冻腚的去上学。吃过早饭,这个男人用着娴熟的手法,给我戴上帽子、围巾、手套,然后一把把我携到自行车的后座上,这样一个备受煎熬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这个骑自行车送我上学的人,是我爹。我爹从来不对我说废话,说的最多的就是作业做了吗?考试怎么样?今天学校都发生了啥?每天回到家,我还得捂着耳朵,一边做作业,一边听我爸和我妈的聊天。虽然眼中看着的是数学题,但脑海中,我爸是姑娘,我妈是汉子。
一大早就有人结婚,一群人挤一块,围堵在轿子门口,等待着“又一位家庭汉子”的出轿。那个时候我也不懂,反正就是知道,新娘出嫁一定是哭着的,至于为什么,我问我爸了,我爸说“可能是感谢吧!”感谢什么,我至今也没问清楚,感谢终于成为一家之主?
我叫罗一洛,听这名字就知道我家是哪里人,不信你把名字反过来念一念。今天上学还早到了半小时,我爸送到我教室就去上班了,教室的门紧锁着,门口蹲着四五个同学在那里搓手。我的手就不冷,掏出手套还冒着荷包蛋味的热气。
我同桌赶紧握住我的手,“哇~真暖和啊,洛洛,你帮我暖暖手呗~”,我的同桌叫马慧,整天扎着俩儿根边马尾,小脸被冻地通红,我被她冰冷的手刺痛了神经,本想赶紧缩走,却把她往近拉了一把。俩人像个小贼偷刚偷完东西,两只手互相捂着偷偷瞄一眼手里的宝贝,然后两双手互相捂住,还时不时对视一眼,以确保没人看见。
我一心觉着这个小妮子真烦,手那么冰冷,为什么不带个手套?就算我帮她暖了手,我还是无法逾越上课时的那条三八线,只要稍不留神,胳膊就被猛地推回来,每次被推的心烦的时候,我都会指着她的鼻子,然后头往后仰神采飞扬的悄悄告诉她,还要不要给你暖手了,她就像失了宠的鬣狗,灰头土脸的给我让出一厘米,我竟然还能高兴一整天。
晚上放学,心中一直留着那个疑问?爸,为什么那个新娘子结婚时会哭啊?听奶奶说,结婚是喜事,不是应该笑,应该开心吗?我爸说“我没经历过沧桑,我不清楚”,我爸当时的语气低沉又清晰,我到现在还记得他说这话时,天空的火烧云是多么不明显,因为我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沧桑,看到了故事,虽然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可我什么也没问。
奶奶说“时间会告诉我们,越是简单的喜欢,越是走得最长远。越是懂你的人,就越温暖。”
“罗一洛,你个王八蛋,你给我站住”,马慧边追我边骂我,一边骂还一边哭,哭的时候跑的慢点,不哭的时候追的更凶了。最后她追不上我,索性就不追了。我从小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宁愿跟一个发了疯的女人讲道理,也不要跟一个冷静的女人谈条件。上课的时候我只能待在二八线里面,超过一点,我的胳膊,我的腿就会被拧的黑一块、紫一块,还是那种不带发声的疼。
那天语文课老师要交作业,马慧翻遍了书包,怎么也找不着。老师说没写作业的站起来,马慧可怜巴巴的要站起来,一只脚都已经把凳子推开了,我把我的作业给了马慧,并写上马慧的名字,然后我站了起来。
老师看了作业之后,对着马慧就是一顿臭骂,拿着作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展示。我低下头偷偷地笑,差点没忍住被老师发现。作业里面我画了一头驴,驴脸画的是语文老师的脸,还特意画了一幅眼睛,看上去挺斯文的,还配了一首诗“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低。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语文老师还喜欢用方言来显摆他的文化,念完之后,全班同学都哈哈大笑。只有我知道,接下来是我的地狱周了。
马慧好像真的生我气了,一个星期都没跟我说过话,也不找我暖手了,除了每天的拧胳膊、拧大腿,其他根本没有互动。我试着拉着她的手,看看什么情况,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就把我吓退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女人凶煞的眼神,眼睛圆圆的,眉毛往上翘,鼻子喘着粗气。我都没见过我妈生气,我居然把我恐惧的第一次给了这个小妮子,真的不值。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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