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豪结婚了，娶个媳妇把你兰奶奶折腾的不轻。我妈边摘菜边跟我说。
慧豪是我的堂叔，但我从来不喊他叔，因为他还比我小一岁，又从小玩到大，一直喊名字习惯了。
兰奶奶就是慧豪的妈妈，这种同族的奶奶我有很多，奶奶前边要加上她们的名字，不然不知道是哪家的奶奶。
慧豪娶媳妇的事有点波折，很符合当时我们那的社会风气。
慧豪的爸爸一辈子没怎么干活，兰奶奶没啥文化，一辈子干的都是力气活，这样的情况导致他们家的家底并不厚。
慧豪和弟弟慧顺都是初中没毕业就进了铁厂上班，挣钱补贴家里。
前几年慧豪到了结婚的年龄了却找不到对象，兰奶奶很着急。
老白毛，给我们家慧豪介绍个闺女啊，我们慧豪在铁厂一个月挣七八千呢。
老白毛是村里的一个老太太，因为一头白发而得名。老白毛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媒婆，求她说媒的男孩都排着队。
其实找不到对象也正常，我们这波男孩长大了听得最多的就是：现在女孩少，别挑挑拣拣的，有愿意跟你的赶紧往家里划拉。
慧豪真的没有挑挑拣拣，不是不想，是轮不到自己。
挑挑拣拣是需要资本的，要不长的排场（帅）要不家里趁（有钱）。
慧豪中等个，长的一般，牙还有点稀，长相上加不了分。初中没毕业，工作也不体面，每天都搞得一身铁锈。挣得也不多，三千出头，虽然对外说的是七八千。
媒婆是有眼力见的，总能给找到门当户对的，把邻村的一个姑娘介绍给慧豪了。
慧豪用摩托带着老白毛去见面。
你是东营村的？坐了一会都没说话，姑娘先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恩，你……你上班了吗？
在城里北街口卖化妆品，你在哪上班？
城北铁厂？
哦，每天路过。
……
那就这样吧，我还有点事一会要出去。姑娘下了逐客令。
这种见面很少能聊得很投机，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陌生人。
回到家刚进门兰奶奶就了迎上来。
咋样，待见（喜欢）不？
没啥感觉。
没感觉？约出去玩，多见见面。
那你跟老白毛说吧。
咋？没要个电话？
没，忘了。（其实是对姑娘说不出口）
废物，我看我死了你指望谁。
慧豪耷拉着脑袋回屋了，兰奶奶出门去找刚被慧豪送回家的老白毛。
没多久兰奶奶就回来了，一脸愁容。
慧豪，出来。
咋啦？
你说你就不会跟人家妮儿多说几句话吗？
你说咋啦嘛？
咋啦？我让老白毛当场给那妮儿的妈妈打电话了，人家说了，没感觉，啥是没感觉，我让老白毛硬问，人家才说了实话，嫌弃你不爱说话，撑不起台面。
说完，兰奶奶扎进厨房给爷仨做饭去了。
不是自己不想跟姑娘多聊会，实在是想不出聊啥。连对视都觉得尴尬，根本张不开嘴，其实连姑娘长啥样都没看清。慧豪也很苦恼，奈何性格如此，能怎么办？
我的小叔慧豪一边在铁厂搬着铁块挣娶媳妇钱，一边等待着跟姑娘们见面的机会。
与此同时相亲的行情也水涨船高，说见面你骑个摩托就去了？人家媒婆还嫌丢人呢！
慧豪妈，在家吗？
呀，白奶奶，屋里坐。老白毛的身份也跟着船涨上去了，当面没人喊她老白毛了。
不了，你加慧豪有对象没了？
没呢，这不还得求他白奶奶吗。
这样，东屯村有个妮儿不错，明天让慧豪请个假我带他过去。
行啊，立马请假。
怎么去啊？
开他大爷家的小汽车去，早就考了本了，花了2000多呢。
那行，让慧豪好好收拾一下，买包好烟，到那先给妮儿他爹点一根。
行，一会就去买。
那我先走了，现在的规矩知道吧？
知道，放心吧。
说完，老白毛昂首挺胸的走了。
喂，豪啊，听我说啊，老白毛给你介绍个妮儿，你赶紧请个假明天去见见。对了买两箱饮料，明天一箱给那个妮儿，一箱给老白毛。还有现在给老白毛的手机从网上冲100块钱花费，现在就冲啊。
挂了电话，兰奶奶是喜上眉梢，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去小商店买菜了。
兰奶奶买了青菜和一点猪头肉还有三瓶啤酒，让那小哥俩也喝点酒解解乏。
哥俩干的都是别人不愿干的体力活，这两年老大的腰明显有点弯了，当妈的怎能不心疼，可是没办法啊，城里的舒服活好点的才挣两千多，铁厂起码三千多，差一半呢！后头俩大小子娶媳妇盖房子给彩礼办酒席事还大着呢！
第二天慧豪开着车去接老白毛，后备箱装着两箱饮料，这两箱饮料可是他一天多的工资。
慧豪开车的技术很一般，要不是媒婆非得坐小轿车，他才不会花两千多学这个没用的证。
这次见面跟之前几次的情况差不多，慧豪还是话不多，但这次胆大了，看清了姑娘的长相。
不好看，这是他的第一感觉。
慧豪的自信心已经被找不到对象这事打压的很厉害了，他二大爷一见他就说：自己条件自己不知道吗？你还挑什么挑，下雨知道往屋里跑就行了。
可那个姑娘确实不好看啊！慧豪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说出嘴。
过了两天老白毛来报信：那个妮儿家里没意见，你们看看咱能给啥条件吧。
老白毛没有问慧豪的意见，她知道了慧豪不会有意见。
姑娘家开出了很常见的条件：现在的房子翻新了归慧豪两口子，如果要借钱拉窟窿算老两口的，老二结婚的时候要搬出去，彩礼两万。
兰奶奶是又喜又愁，彩礼钱倒是有，翻盖房子真得拉窟窿了。没事，慧豪的几个大爷叔叔一家借点，他们家孩子结婚可都跟我们家借过，他三大爷到现在还没还呢，说好了慧豪过事的时候给的。自己再从慧豪舅舅家倒腾点就差不多啦。
愁的是老大娶媳妇就拉了一屁股窟窿，到时候老二咋办呀，这哥俩可只差两岁。老大已经耽误了两年了，老二正是好时候啊，这是不让人把气喘匀了啊。
那也得办。
兰奶奶在亲朋好友家溜溜跑了三天，到谁家直接开口说钱的事，不客套。
你们谁家有事我们家不出力？我嫁过来这二十几年求过你们谁？咱有底气，你们多少都得掏。
慧豪的爸爸去办这事就黄了，兰奶奶三天搞定。
结婚前按习俗慧豪得跟对象去趟市里，购购物。
姑娘很高兴，衣服、鞋子、化妆品、包包买了两提兜。
慧豪呢？
恩，好看！
交钱结账，门口抽烟。
恩，挺好！
交钱结账，门口抽烟。
恩，不赖！
交钱结账，门口抽烟。
婚事提上日程了，慧豪给厂里管自己的主任买了两条烟，请了个小长假。
买烟酒、订婚车、买蔬菜定猪肉、请火头师傅、请张罗流程管事的，事无巨细挨个的跑。
到日子了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其实真正高兴的都是近亲，剩下的都是给个份子钱吃顿饭走人。
接新娘临上车的时候丈母娘提出了新要求，再给一万零一彩礼，寓意咱家姑娘万里挑一。
老白毛再次登场。
那个啥，妮儿他妈，咱不是说好了两万吗？
她白奶奶你说的不假，当时说的是两万，可那是半年前啊，他们家盖房用了半年，现在人家可都流行给三万了，我们家闺女比人家差吗？你说是不是。
那是不差，可慧豪家娶咱妮儿已经花了很多了，都是老百姓，掏不出来了呀！
那你说咋办吧？我们家闺女不能让人家看不起啊！
……
屋里讨论的时候慧豪把新郎的礼花摘下放到了西装的口袋里，蹲在门默默的抽烟，心里憋屈，但是没法说啊。
争论了半天，最终是兰奶奶给打了八千的欠条，两年内给到姑娘的妈妈。
上车前娘俩又抱头哭在了一起。
闺女，妈不贪，也不想给你丢人，可你弟也得娶媳妇啊，妈对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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