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流放千里苦寒之地时,只有她毅然相随。他只是笑得无力,这个女人,注定是他一生的命祸。
他是一国皇子,长年领兵在外,不谙朝政。皇子选妃,她为将帅之女,无意惹怒太子,他心慈为她求情,她一身傲骨,艳压群芳下嫁于他。
此后,将军府树大招风,皇子夺嫡,他被牵连其中,皇宠日失。
一场欲孽深宫的苟合,一桩子虚乌有的罪名,母妃赐死,将军凌迟,枝繁叶茂一夜之间化为死灰。
念他战功赫赫,免去死罪,一昭去尊除籍,流放千里苦寒之地,府邸查封,劳雁各飞。只有她,毅然相随,绝命不悔。
北境塞外,他一蹶不振,她良言苦诫。
他绝地反击,她筹谋划策。
他心怀宏图,才德兼备,礼贤下士,众生所望。
她腥风血雨,恶名远扬,离经叛道,世事难容。
京城皇都,他为皇,赐她三物:三尺白绫,淬毒匕首,鹤顶红药。
“多谢皇上,赐我死心。”她如料等来悲伤结局,俯首叩拜,谢恩。
“不必,不过是你咎由自取。”
“皇上恨我?”
“怎会?你可是我那位好哥哥,精心安插在我身边多年来最完美的一枚棋子啊,多亏你,朕才如愿踏上了这九五至尊,帝王穷途。”
“你不甘心成为一个傀儡,所以你要杀了我,就像当初你杀害他那般,毫不犹豫,在所不惜。”她嘴角隐忍一抹悲壮,似在讥笑命运的无情。
“聪明!不愧是朕的女人!”
“你空有一躯,却无心。”
“帝王之家,情丝奢侈。”他长笑,转身走到小窗前,推开那扇窗。
窗外暖阳如沐,青草和煦,像极了那年北境塞外百年难得一遇的暖冬。
那一年,是迄今为止唯一的一个暖冬。
乱雪如坠,她寻遍整个长南山的山脉,最后发线狼狈地对他起誓道:“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只要转身,就能看见我。”
残阳似血,他浑身浴血地笑了。
那一年,他遭小人凌辱,一怒之下跑至长南山上,遇群狼围剿,虽侥幸存活,却将性命不保。
从昏睡中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恍如隔世,恬静而美好,令他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蓦然平静下来,刀伐全歇。
那一刻,没有人心难测的猜忌,没有鲜血淋漓的梦魇,没有无止无休的以杀止杀和因果可笑的权欲阴谋,只有眼前这个女子,犹如稚童的睡颜。
思及,他极轻一笑,“今生我只能予你情爱荒芜,来世,再许你两岸繁花,挑灯回家,可好?”
他回身,入目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愣了片刻,他黯然一笑,原来,转身看见,并不是一个诺言,而是笑言。
十年为皇,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残暴不仁,横行霸道,唯我独尊。拥戴他的人离他而去,追随他的人被他挥斥四方,为他卖命的被他无由流放。
很快,大军压境,臣民反叛。他终于如愿败了这一场她为他筹谋了性命的盛世天下。
起义军放火逼宫,他无动于衷,稳坐高堂,笑意盎然,怀抱着她的骨灰,被滔天大火一夜吞噬。
千年后,远古上一名暴君的陵墓被考古学家挖掘出世,然而令世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棺木内空有两副蒙尘牌位却不见半点尸骨存放的痕迹。
考古人员翻阅众多古籍,辗转多处,终于得知了一千年多前这位暴君真正的死因,但值得一提的是:棺木内放置的两副牌位,一副牌位上面刻有那名暴君的姓字,而另一副牌位上面的姓字,则与当时一名被群臣上谏诛杀而死的祸女的姓字一致,不知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吾之碑。”
“吾妻之碑。”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若此生,得不到,护不了,那吾宁愿臭名昭著,与她同流合污。百年之后,祸国之罪,不可饶恕,吾之担也,命绝不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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