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又开了,粉红粉红的,像妖艳的小姑娘,又像是哭泣的魔鬼。一阵风吹过,花瓣落在我的手上,盛夏到了。我想起那天在卧室里阿楠哭红的双眼,以及那个破碎的玻璃杯。
“耳朵,你可不可以来陪陪我,我紧张。”那天刚回到家,阿楠就打电话给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阿楠的家敲开门,薛阿姨告诉我阿楠情绪不太好,让我多陪陪她。
当我靠近阿楠的时候,我整了身体僵了一下,她整个人瘦了好多,自从我们吵架后已经半个月没有联系了。就连明天,我还想着要不要参加她的婚礼
“耳朵,你来了。”她的声音沙哑得像六十岁的老太婆。
“你怎么了,阿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可是要结婚的人啊!”我心疼地对她说。阿楠向来不会照顾自己,搬出出租屋后,更加不按时吃饭了,薛阿姨是个老公主,根本不懂得照顾人。阿楠爸爸又是个酒鬼,阿楠从小就很懂事。
“耳朵,我完了,来不及了。”阿楠紧紧地抱着我,她的手冰凉,让人瘆的慌。 耳朵,我没有办法和一个我不爱的人在一起,怎么办?所有请柬都已经发了,酒席也预约了,婚纱照拍了,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怎么办,耳朵,怎么办?来不及了,我觉得我这辈子都毁了。
桌子上的玻璃杯被她推翻,我被玻璃破碎的声音吓着了,脑子里全是阿楠的呜咽声,还有她惊慌失措地问我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我失忆了,我最遗憾的事是没有记住你的样子。阿楠和新郎是相亲认识的,对方是阿楠表姑的外甥的堂弟,算起来他们认识才两个月,对方比阿楠大八岁。某个周末的中午,阿楠画着淡妆急匆匆出门,我问她干什么去,她嘴里含着糖告诉我她要去相亲。我听了没有多奇怪,毕竟这已经是她第六次相亲了。其实阿楠年龄不大,才26岁。
那天晚上,阿楠边敷面膜边吐槽她的相亲对象。张口第一句就说,我有车有房,是500强大公司的区域副总。如果你做我老婆的话,我可以一个月给你2000块的生活费,但前提是你辞了工作,BLablabla。阿楠说,我时真想把没有喝完的咖啡浇在他身上。
我记得那天傍晚我们还一直在吐槽那个男的,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我们正在吃早餐,阿楠对我说,耳朵,我和金丝男准备交往试试。(金丝男是我们昨天给那个男人起的外号,他带着金丝眼睛,长得像金丝猴)。我从沙发上捡起一个抱枕扔过去,“你和她交往什么,你是想当一个月两千的保姆,还是想做你的金丝太太。我不准你和他交往。”
阿楠向我解释,“你不明白,耳朵……”我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你要是和他交往,你会后悔的。”我知道阿楠根本看不上金丝男,我也不明白阿楠为什么经过一晚上改变了对金丝男的看法。
我有好几天没有理她,虽然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我上班的时候她早就出门了,等我睡着了,她还没有回来。过了几天,阿楠搬走了。
那天,阿楠对我说耳朵,我要和他结婚了,五月六号举办婚礼,直接省去订婚环节。我知道你现在有点看不起我,就连我也看不起我自己。 可是,耳朵,我中专毕业,没文凭,家里又是那个样子。他出得起10万彩礼,可以给小榆一个工作。我以为我可以躲过去的,没想到还是……
我问她“你爱不爱他?”
她突然笑了,“耳朵,爱情不可以当饭吃的,我结婚你就不要来了。”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哭了。
那些我们说好念念不忘的人,我们早已将他们忘记。几年前,在我们学校的操场上,我们说过,要是将来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就不要让对方参加自己的婚礼了,免得看见狼狈的新娘子。
算起来,我和阿楠认识十二年了,我们是初二认识的。那时候,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中考,我考上了县城的中学,她考上了距中学不到二百米的中专。大学时,我去了B市,她刚好去那座城市打工。
大学时,她经常去我们学校看我,因此认识了我的许多朋友。巧合的是,她和我们社团的老大林想竟然在一个地方打工,一来二去的,他们就在一起了。
他们的故事很老套,有一次一个客户对阿楠动手动脚,林想帮了阿楠,阿楠觉得林想是个好人,就主动展开攻势,而林想也觉得阿楠这姑娘不错,值得深交,于是两人开始交往。
那是阿楠第一次谈恋爱,那场恋爱中阿楠学会了好多东西。比如阿楠知道每种化妆品的用途;比如阿楠不再是一身牛仔衣配帆布;再比如,她终于懂得各种花的花语。
那时的阿楠幸福得像小公主,她会时不时傻笑,也会每次见了我都让我夸她的衣服好看。那是我见过最动人的阿楠,就像普通女孩子那样,没有生活的压力,享受着爱情的甜蜜,我真心为阿楠感到高兴。
大四那年,林想突然出国留学,阿楠知道后就和林想和平分手,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那些天荒地老的誓言,如今看来不过是你我年少时的怦然心动。“耳朵,你明天来参加我的婚礼好不好。”她的眼神中带着祈求。
“你不喜欢他干嘛要嫁给他啊!”我心里还是别扭着,我真心希望我的好朋友某一天结婚是因为爱情。
“我们家除了我以外,可能都觉得他很好吧!我们的婚姻双方父母都很赞同,其实这很好啊。”阿楠的心情平静了很多。手心里也有了一丝温度。“我以后可以当一个全职太太,不用像你一样以后当圣斗士了。没事追追韩剧,逛逛淘宝挺好的。”
“是啊是啊,你就炫耀吧!可怜我们这些苦逼的上班族,一天还要六点爬起来赶地铁。还有啊,以后你有大把的时间还可以挥霍,真羡慕你啊!”我们假意地幻想着阿楠的未来,可是我们两个人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假想。就像初二美术课画的那两座大房子一样,温馨而美好,我和阿楠比邻而居。
没办法,阿楠的人生字典里从来只有妥协,没有争取。
我拉着阿楠的手,温柔地对她说,“好了,早点睡吧,不然明天你可是历史上仅有的熊猫新娘。”过了一会儿,阿楠说,“林想回国了,我前两天刚知道了。”我愣了一下,“你还爱着他。”她苦笑,“我当初只是不想耽误他,才提出分手。只能说,他可能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爱的男人。”
第二天,我还是化着淡妆,穿着漂亮衣服,参加了阿楠的婚礼。婚礼全程阿楠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像一个没有表情的布娃娃一样。只是看到我进来的那一刻,她的眼神稍微明亮了一些,不久又暗下来了。
敬酒的时候,阿楠脚崴了一下,我看见了阿楠痛苦地皱着眉,其他人说说笑笑,我想上去扶她一把,她冲我摇摇头。那一刻我看到的却是她的丈夫嫌弃的眼神,我想这时候,任何一个人都会关心一下吧,哪怕是一个陌生人。
那场婚宴我不想多待,参观完阿楠的新房我就走了。阿楠坚持要送我,我们在风中站了好久,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直到听到二楼她丈夫的咳嗽声。
阿楠突然抱了我一下,红着眼眶对我说,耳朵,以后要嫁人的时候,记得,千万要嫁给爱情。
我点点头,目送她进屋。我看见阿楠的背影在夕阳下落寞而凄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