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天,我娘常对我说:“人只要活得高兴,穷也不怕”。
她是是宽慰我,她以为我是被穷折腾成这样,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我那死去的爹,我爹死在我手里,我娘还有家珍、凤霞,却都还要跟我受活罪。
开头这段话,摘自于《活着》这本书,把书翻了好几遍,却依然觉得意犹未尽。余华笔下的福贵,从赫赫有名的大少爷,到家境衰落,沦为耕田农户,一身丝滑的绸衣换位粗麻布衣,旧社会的坎坷命运与世道中落,在各位读者文笔下太多太多,我不想过多谈论。
印记中,最深刻的是,在福贵输光所有家产,父亲因他而逝后,他娘多次安慰他的那句话:“人活得高兴,穷也不怕”。
看起来,这句话说得也没错,人们总说,只要日子活得幸幸福福的,穷点没什么。可怎样才算过得幸福呢?基本的物质生活满足,算不算幸福?
贺拉斯曾说过:“人的幸福要等到最后,在他生前和葬礼前,无人有权说他是幸福的”。就像在我们看来福贵穷困潦倒、苦不堪言的后半生,可他却觉得辛辛苦苦干完一整天农活,喝上一碗清粥,搂着妻子儿女上炕,比有钱时整天嫖赌来得踏实,真切。即使最后,他的爹娘、妻子、儿女、外甥都离他而去,他悲痛却依旧能平静讲述完他这一生。这算不算幸福?
生活,是属于每个人的感受,不属于任何别人的看法。
可是,也真真切切是因为穷,才没钱给妻子吃点好的让她康复;因为穷,儿子死得委屈却也无从申诉;因为穷,吃普通的豆子,外甥都能开心到撑死。
昨晚临睡前,我顺手发了朋友圈互动话题:“人只要活得高兴,穷点也不怕?”
不一会便引来众说分坛的评论:
“没有后顾之忧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快乐”
“有个爱我的人,温暖的家庭,我也不怕穷。可是这样子,最爱的他肯定会有很大压力,很多现实问题就会摆出来,恐怕高兴不能让短暂的幸福成为永恒”
“在这个福利制度还不健全的国家,没钱永远没安全感。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穷在物质生活,富在精神生活,想要物质快乐的占大多数,而精神快乐犹如古代隐士,能二者兼备,则是上层人士。”
“活得高兴的人自然不觉得自己穷,而一般人没钱就会不高兴,但是让人活得高兴的因素又不止钱一个,所以穷人不一定就活得不高兴。”
大多数人,还是惧怕贫穷的。中国有句古话说,贫穷夫妻百事哀,我想应该没有人到“家徒四壁不知寒,举家食粥酒常赊”这种地步,还依旧喜笑颜开吧。
关于对贫穷的认知,我想分享我身边的两个故事。
莹莹,一顶阳光中倾泻而下的长发,精灵剔透的皮肤,她是我小学特别好的朋友。跟她特别好,是因为我们经常“斗”语文,谁都想考第一,不谦让着谁。久而久之,我们便成为放学一起回家写作业,一起玩耍的好朋友。
每次去她家,叔叔阿姨总是特别热情,家里除了她,就一个哥哥,所以她便是捧在手心的小公主。爸爸妈妈白天打工,晚上便陪着她学习,一家人其乐融融,让人好生羡慕。
厄运在同一条路上漫游,时而降临于这个人,时而降临于另一个人,可当降临到她身上时,却不经同意就残忍把她带走了。
“可是我们真的没钱了,医生,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最后见到阿姨时,她正瘫软在地上,却死死抱着医生的脚哀求着。那双肿得几乎看不眼球,血丝密布的眼睛,泪水像决堤的洪流,倾泻、蒸发。
“筹到钱再来签字吧,手续容不得拖延”医生冷冷扔下这句话 ,便扯开手,走开了。
钱,去哪里找钱。能借的都借了,十几年前啊,那时候也不是每个家庭都有大把闲钱,都是靠两个人的苦力工,养着一家老小。高额的抢救费已经把能借的钱都借来了,医生说尚未脱离危险,必须进行洗肠胃手术,那时候的洗肠胃不像如今这么科技发达,那笔高昂的医药费便像立在眼前的大山。
最终,还是筹不到钱,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送莹莹走那天,我迟迟盯着她笑魇如花的黑白照片,却说不出话来。那时候,并不懂什么叫永远失去的仰天悲痛,只知道以后放学要自己走回家了,每次考完试,不能拿着试卷不服气地吵着为什么作文比我多一分了。
十几年过去了,我还记得那张照片她笑着的模样,还记得每次每次买两毛钱冰棍她都会让我咬一边。时时在梦里,都会想着那段手拉手跑马路的时光,然后笑着醒来。
后来,听说她妈妈经常精神恍惚,常念叨着,我没用,是我没用,有钱就好了,有钱就好了,可以救莹莹,莹莹不会走...
人们常常开玩笑说,命不值钱,可是有的时候,没钱救不了命啊。
前几天,x 跟我说他们打算结婚了。我难掩喜悦,几近疯狂地对着电话喊,6年爱情长跑,终于修成正果啦!我一定要做幸福的见证者!
没想到她平静的说,真抱歉,我跟他分开一段日子了,没告诉你。
“我们挤着三十平方的出租房,潮湿的空气常常使我们的被子黏糊糊,在密集的窄巷子里,抬头便是纵横交错的电线、挂衣线,有时谁家不拧水的衣服,走出去都会被水串砸中。我们都是两千来块三千块的工资,除了房租外,寄点钱回家筹用,便所剩无几,每笔钱花得都战战兢兢。但是我们很开心呀,能跟菜市场的大妈砍价砍掉五毛钱,到临近收市还可以捞点便宜的菜;商场转季,总能打上好低的折扣,便把自己想买的衣服买下来了,多实惠。我们常常窝在一起看电影呀,只要彼此一个拥抱,多大委屈都觉得没事,白天继续满血复活去挤地铁!"
“那...你们,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嫁人呢,而且...不是他...”
“穷怕了呗。冬天去买夏天的裙子,夏天去买冬天的羽绒服,你觉得有意义吗?我连个抹完滋润点的口红都不舍得买,劣质的口红每次抹完拼命抿。我不是爱慕虚荣,可是哪个女孩子没点虚荣心,我爱他,但是我真的等不起他。现在的我们,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每逢节假日他都会给我备礼物,我喜欢的一切,他都会为我买下来。我换了工作,每天早上,阳光透过大落地窗,温柔地落在枕边,他在偌大的厨房里为我倒刚煮好的红枣豆浆,然后送我去上班..."
她在电话里一一细数她的小幸福,我却恍恍惚惚的,嗯嗯哦哦。婚礼那天,礼物送到了,但我缺席了。我是真心祝福她,也理解她来之不易的幸福。
现在社会总爱一句话,女人总是因为男人的钱,才会跟他们在一起。而你不知道,在彼此智趣相同时,有良好的经济基础,不是更好的情感催化剂吗?谁会在担忧下一餐的日子里活得快快乐乐,潇潇洒洒呢?
有人说,人是为活着本身而活着的,而不是为活着之外的任何事物而活着。
可是,活着总需要形形式式的东西支撑下去,且不说你的精神,你的欲望,最基本的物质基础总是活着的必要养分吧?
就像我朋友说的,除非你想过的是穷日子,否则穷没办法让你过上想过的生活,也就不会快乐了。
最后,推荐《活着》这本书,真的很值得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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