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北郊的海利根施塔镇。
“海利根斯塔”的意思是圣地,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基督诞生前的圣地。1683年不同的宗教派别对维也纳进行了围攻。海利根斯塔特的居民奋起反抗。一场血雨腥风后,道路都被反抗者的鲜血染红,海利根斯塔特几乎被夷为平地。坚信有着圣地背景的当地居民,用团结坚韧让家园经过百年的努力得以重建。
1802年的10月6日,海利根施塔镇格林青大街64号住着路德维希·凡·贝多芬。64号是幢不怎么起眼的两层小楼,藏在一条窄窄的小巷子里。穿过门廊有一个天井和露天的楼梯通向贝多芬住的二楼一间小屋。小屋的窗户看得到镇上清静的圣·米凯莱教堂小教堂,简朴的造型,暖灰色的墙面……
“你知道吗?我能看到那边教堂的钟在摆动,但是却听不到它的声音!”贝多芬悲哀的告诉他的朋友。他的耳朵已经彻底听不到任何响声。更让人绝望的,耳聋完全没有治愈的希望。
多瑙河流经眼前的小镇,留下重重的秋意,斑斓的色彩。昨天的夜里又下了小雨,贝多芬感受到了脸上薄薄的那层湿润,令窗外的景色在心底越发沉着、寂静。
这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季节。
“……从远处、远处,好象从望不见的灵魂深处忽然升起静穆的声音。有一些声音是忧郁的,充满了无限的愁绪;另一些是沉思的,纷至沓来的回忆,阴暗的预兆……”贝多芬静静的坐在钢琴边,用指尖上摸索着自己前一年创作的月光奏鸣曲。他听不到琴键汨汨流动的敲击,却感受到了热恋的情人朱丽叶塔·齐亚蒂小姐曾经触摸过他的脸庞——那纤细的,散发出青春气息的——小手。对朱丽叶塔·齐亚蒂小姐的爱和内心的痛苦悲愤,此时此刻都交织在这首升C小调钢琴奏鸣曲之中了。
朱丽叶塔·齐亚蒂小姐是伯爵的女儿,虽然比贝多芬小14岁,但两人毫无顾忌的相爱了。狂热过后,作为波恩宫廷唱诗班的男高音歌手的儿子,贫穷的家庭和碌碌无为、嗜酒如命的父亲让贝多芬清楚,他与朱丽叶塔·齐亚蒂小姐之间的门第鸿沟是没有可能逾越的。
贝多芬显然不知道以后有位好事的德国诗人路德维希·莱尔斯塔勃说:听了作品的第一乐章,使我想起瑞士的琉森湖,以及湖面上水波荡漾的皎洁月光。所以,作品有了并非是贝多芬意愿的标题——《月光曲》。其实,路德维希·莱尔斯塔勃并没有说错。唯独月光的阴冷似乎可以掩盖时间的悲欢离合,而阳光下的人世间,所有的故事仍一如既往的发生了。
1803年,朱丽叶塔·齐亚蒂小姐最终与伽仑堡伯爵结婚,离开了不用通过谈话册,只需心灵便能与她交谈的贝多芬。
贝多芬失去了对他而言最值得依靠的听力和情人,孤寂的生活里,陪伴的只有心底“自由、平等、博爱”的信念和海利根施塔镇的宁静。此刻,贝多芬伏下身来,他要把这几天深思熟虑的话,告诉他的两位兄弟卡尔和约翰·贝多芬。
两位兄弟,你们可曾体会得到我的孤独,原谅我对你们的古怪?“你们如果看到我这个一向爱和你们一起相处的人躲开你们,就必须请你们原谅。……我已得不到与人交往的乐趣,已不再能与人进行深入而微妙的交谈,已不再能与人互吐衷肠。几乎完全孤独!”
贝多芬闭上眼睛,回望了自己走过的三十年。音乐带给了他的岂止是甜酸苦辣,更有一种被上天眷恋的荣幸和一份要奉献给艺术的责任。他必须要把这一切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的兄弟,其实也是告诉所有人。他用手掌轻轻安抚了几下有点发涩的眼睛,继续写着,“……当别人站在我的身旁,听到了远方的笛声,而我一无所闻;别人听到了牧人的歌唱,而我还是一无所闻,这对我是何等地屈辱啊!这类事件已使我濒于绝望,差一点我只用自杀来收场。是艺术,只是艺术留住了我……是道德使我在苦难中得以超脱,除了艺术之外,也是道德使我未用自杀来终结自己的生命”……
终于写完了,贝多芬又仔细地看了几遍,确认没有什么重大遗漏了,便缓缓地这封被后来的人称为“海利根遗书”封上了口。他希望两位兄弟不急于打开它,可以等到自己离世后,以免搅乱了他尚需完成的愿望。
写完信后,从生死纠结中解脱出来的贝多芬意识到“假使我什么都没有创作就离开这世界,这是不可想象的”。果然,这封信成就了他人生的转折。贝多芬旺盛的创作出现了井喷: 第四交响曲上演,第三交响曲(英雄)尚未写完,第五交响曲(命运)已开始动笔,第六交响曲(田园) 首演……
那是在1804年。贝多芬开始构思并动笔写第五交响曲。贝多芬在交响曲第一乐章的开头,写下一句引人深思的警语:"命运在敲门",从而被引用为第五交响曲具有吸引力的标题。“命运在敲门”的主题贯穿全曲,使人感受到一种无可言喻的感动与震撼。1807年第五号交响曲(命运)完成并出版。
1808年12月22日,第五号交响曲在维也纳剧院首演。在超过四个小时的演奏中,贝多芬自当指挥,第五号交响曲和他其它新作品在维也纳剧院响起。
蓝色的多瑙河缓缓穿过维也纳,宛若美人束在腰间的玉带。多瑙河升腾的淡淡薄雾让维也纳蒙上了一层轻纱,苍翠欲滴的维也纳森林伸展在市区的西郊。冬日的阳光,让古老皇宫、议会、府第的圆顶和圣斯丹芬等教堂的尖顶熠熠生辉。空气中弥漫着无数伟大音乐作品的音符。
维恩河畔的这座建于帝王时代的维也纳剧在1801年6月13日启用,演出环境与条件很不理想。第五号交响曲(命运)》首演便应验了“命运多舛”。贝多芬与管弦乐团只排练了一次就匆匆上台演出,在演奏《Choral Fantasy》中还居然出了差错,迫使贝多芬停下重新开始。极冷的演奏厅、太长的时间、糟糕的演奏、疲劳的观众让这场音乐会没有引起大的反响。
第五交响曲(命运)的四音符敲门式的动机让这首曲子的命运在一百多年后有了重大的转机。
1939年9月1日德国入侵了波兰。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了。德寇的铁蹄敲开了人类通向地狱的大门,世界的末日近在咫尺。不同国度、不同民族、不同信仰的人民被逼愤起反抗法西斯。
英国人无意中发现,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命运)的开头四个音符Da Da Da Dum与莫尔斯电码中的字符是“V”的节奏完全相同。英国BBC广播公司用这个动机作为新闻广播启奏音,所有传送到被德寇占领的欧洲地区的广播,都以这四个音符开始。这四个音符成了当年世界人民反法西斯的前进号角和对胜利的期盼,也成了后世对贝多芬所有作品最被敬重、演奏最多的作品。
贝多芬的“海利根遗书”最后写道:“别了,我死后,请不要将我完全忘记,我是值得你们记住的,因为在生前,我常常惦记着你们,想使你们幸福:愿你们得到幸福!”
“V”--胜利!贝多芬是让历史这样记住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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