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北的深山老林之中有一座古刹,叫“奇严寺”,这寺里有一位一凡大师。一凡大师不仅潜心念经,而且对《易经》还特别有研究,被群众奉为神明,有的人甚至不远千里跑到这儿来求他算一卦。
这天黄昏,一凡闭目打坐在蒲团上。突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不速之客往里探了下头,轻轻地走了进来。一凡似乎没有听到,动也没动,只是嘴里依然“咿咿呀呀”地发出含混的念经声。
进来的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他轻轻地坐在了一凡的面前,默默地看着他,等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凡微微向前倾了下身子,开口道:“阿弥陀佛!施主,有什么需要老僧指点的?”
那男人说:“啊,没什么。只不过久闻大师功德无量,特来一睹风采!”
一凡微微睁开双眼,细细地打量面前的香客。昏黄的灯光下,弥漫的香火气味中,二人显得有些尴尬。突然,一凡紧紧盯着男人说:“你近来遇到麻烦了,你心中无数, 犹疑不定。是不是啊?”
男人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那,您看我应该如何处置?”
“人心向善,自有福报!”一凡不紧不慢地说,“冥冥之中,皆有定数。施主若想早一点知道归途,那就摇一卦吧!”
“谢谢,我正想请大师给我算算。敢问:卦钱多少?”
“施主随意!”说着,一凡从身上取下一个小布袋,从里面掏出三枚铜钱,说,“合在手心,在心中默默念叨自己想要了解的事。不要有任何杂念。心诚则灵!”
那男人就依一凡所说,双目紧闭,双手合十,把铜钱捂在手掌中,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把铜钱撒在一凡面前。他一共撒了六次,这就是所谓的六爻。一凡呢,当那男人每撒开一次铜钱后,他就扫一眼铜钱的正反面及排列顺序,也就是卦象。当六次布完后,他闭目沉思,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说:“你这是讼之困卦。天水讼,泽水困。从卦象上看,几十年来,你利用手上的权力,大肆敛财,必有牢狱之灾。”
那男人一愣,求道:“大师真是神了,我的确感觉纪委已经盯上我了。大师一定要救我呀!”
一凡苦笑了下,摇摇头,说:“把你的不当得利都拿出来吧!”
“您是说,我把这些钱主动交出来?那、那我不是自投罗网了吗?啊,不!不!不!”
“只要把不该得的浮财散去,造福芸芸众生,就能消孽。从佛家角度讲,就是积阴德。积阴德,不仅可以化解罪孽,而且能为子孙造福。”
“噢,我明白了。您是要我把这些钱悄悄捐出去,这样就能给自己争取到福报。”
一凡微微一笑,什么也不说。男人环顾左右,自言自语:“可我往哪儿捐呢?”
突然,屋内墙角的一个箱子进入男人的眼帘。那是一个高大的“功德箱”,箱子的正面是玻璃,虽然屋内灯光不是很亮,但仍能看到箱子里塞满了五十、一百元的大钞。
男人猛然醒悟,笑了,说:“大师,我捐多少合适呢?”
一凡不置可否,只是吐出几个字:“一切随缘!”
这时, 一个小沙弥闯了进来,看到屋内有生人,欲言又止。一凡说:“佛家心中无杂念,但说无妨!”
小沙弥边用眼角盯着那男人边低声说:“我已经把前天那个老总捐助的两百万转给了基金会,这样,就能有上千个孩子得救了。”
一凡点点头:“阿弥陀佛!去吧!”
师徒二人的对话,男人都听到了。他精神一振,说:“大师,我也要捐,多捐,多干善事,求得福报。”男人说罢,眼睁睁等着一凡的账号。
一凡似乎并不在意,好半天才说道:“噢,你是想要……一会儿你去大殿,找我徒弟就是了。”
男人似乎找到了解脱的办法,心满意足,匆匆告辞。他走到大殿,向那个小沙弥索要了账号,然后在暮色中离开了奇严寺。但是,他没有注意到,他自进入寺庙,一举一动全被监视着。此时,小沙弥悄悄地跟踪他走到奇严寺外三四公里处,看着他钻进了一辆轿车,这才回去。
一凡在等着。小沙弥急急地跑回来,喘着气说:“师傅,那车的车牌虽然被遮挡,但我看出来了,是军队的,他们一共三个人。看来,如您所料,军队里的大鳄也坐不住了,要寻求解脱了。”
一凡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半个月后的一个雨天,那个捐款的男人又来到了奇严寺,他选择的是人烟稀少的时候,而且又是不请自入地径直步入了一凡的房间。一凡一愣,旋即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那男人收了伞,席地而坐,说:“大师,我这次来,是想请您再给我一个朋友算算。”
一凡眉头一挑,盯着男人。那男人一笑,说:“我这个朋友失踪近十年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一凡点点头,嘴一努,意思是你开口吧。男人见状,眼睛盯着一凡大师,一字一顿地说:“我这个朋友说没影儿就没影儿了。我也是没辙了,才来求您,有了个准信儿,我也好了却心头一块病呀。”
一凡听这人在兜圈子,就有点不耐烦了。那男人这才不急不慌地吐出几个字:“他叫杨子奇!”
一凡闻听,身子一震。那男人看在眼里,问:“大师认识他?”
“我怎么会认识他,不过,不过,早年间也听说过这么个人,是个风云人物啊!”
“那,您就给我这朋友算算,他现在在哪儿,是死是活?”
一凡摸出铜钱,死死地盯着这个男人。然后将他撒出的六爻一一看了,斟酌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说:“大约立春后就能有个结果,也就是说他是死是活能有个准信儿!”
男人摇摇头,对一凡说:“大师呀,你这卦可是算得不准!”
一凡瞪大了眼睛,他从来没遇到过敢这么对他说话的人。那男人往前挪了挪,压低声音说:“在下对六爻也略通一二,按刚才我这卦象上看,杨子奇不仅活着,而且还活得挺滋润,他现在……”
一凡听到此,“呼”地从蒲团上站起,有些恼怒地说:“你到老僧这儿来是寻开心的吗?”说罢,双手一抱拳,说,“恕老僧不奉陪!”
那男人横在门口,拦住了一凡,说:“唉,怎么说走就走呀?”
一凡急了,伸手往前方一指,说:“来得好!”就在男人回头张望的一瞬间,一凡以极快的身手,“嗖”地跳上后墙旁的桌子,然后一脚踹开窗户,就往外跳。但是,他随即被弹了回来,与此同时,门一开,“唰”地进来了三个荷枪实弹的警察。
一凡不由退缩了几步,盯着男人问:“你是哪儿的?要干什么?”
那男人拿出一张拘留证,让一凡看了看,说:“杨子奇,你被拘留了!”
一凡“砰”地坐在地上,叫道:“天呐,共产党讲究信仰自由,我传佛学有什么错?再说,我也不是什么杨子奇呀。”
那男人在一凡大师身前身后转了几圈,点点头,笑着说道:“杨子奇,你竟想出了这么个逃脱法律制裁的办法,几年来让我们好找,甚至找到了国外。想不到,你整了容,躲在这深山中当起了和尚。”
一凡,不,现在的杨子奇知道再抵赖也无济于事,但他不明白,检察院的人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那男人似乎看出了杨子奇心中的疑团,缓缓说:“你们这些贪官就像赌徒,贪财的本性是到什么时候都改不了的。这几年,你觉得没事了,就打着给一些人算卦消灾的旗号,让那些贪官把巨款打入庙里,然后你再据为己有。我们是在听说这儿的传奇故事后才注意你的。我前几天来后,故意将巨款打入你的账号,可你并没有捐出去。我们也注意到了你那个小沙弥,他就是你过去的司机吧?”
杨子奇懊恼地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天网恢恢,算总账的一天终于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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