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在明亮的午后，或是在滴滴答答的雨天，一首歌，一个电影人物，总会使我想起年少时光里的某些人，某些画面，本来以为淡忘了的，不经意地再拾起，却愈发清晰，才恍然明白，埋在心底的那些心动，从未离开，尽管那时没有言语，但却是那么有力地敲击着心灵。
初中一年级入学那天，我早早地去了教室，从后门进去的时候有个人挡在左边的过道上，他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似乎是在看书，但是却做坐的那么不端正，身子歪斜着，凳子也杵在过道上，我心里不禁升起一种厌烦的情绪，但是他似乎感到有人进来了，就在我犹豫着要不要叫他的时候，他回过头看了我一眼，就是他的那一眼，钻进我的脑子里多少个日日夜夜，让我的小心脏突突突突乱跳不停。
他站了起来，把凳子放好，看着我却没有再坐下，高大挺拔的身姿，英俊的脸庞，深邃的双眸，这不是？这不是我的“杨过”吗？那时正迷恋热播剧《神雕侠侣》中的杨过。我不敢再看他，慌乱地从他身边急走过去，找了前边靠窗户的位子坐下，好像做贼似的极力隐藏刚才窃来的那个眼神，却又任由它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游过，心里是那么美滋滋。
开学季，总是热闹的。班级里要竞选班干部，这是那些积极学生的事儿，我从来不参与，我就只是好好学习，其他的事一概不问不打听。同桌林林倒是一个什么都爱问到底的人，所以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听她说这个同学跟谁打架了，那个和谁写信了，谁谁一起出去了之类。
有时说着说着就不高兴了“哎！赵凌，你在听我说话没？你能不能发表点意见？”“啊？我没什么意见啊，你说的挺好。”“什么？你！算了，你就是死脑筋书呆子！你就后悔吧你！”说完看她的小说了。说实话，我真没怎么听她说的什么，除了学习，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回忆那个眼神了。
他叫古枭，留级生。他成功地竞选上了班长，所以有时会代班主任发布一些通知之类的。我坐在左边靠窗第二排，其实我个子挺高的，订校服的时候测的身高165cm，在班里女生算最高的了，但是因为成绩好，就坐前面了。每次他上讲台的时候他总是会往我们这边看一眼，我看到那个眼神总是慌忙低下头，尽管我是如此想念，却没有勇气跟他对视，总是像个小贼一样的暗自惦记。
“他是不是在看我？赵凌，你说是不是？”林林又问了。“你看看，你看看，他又往咱们这边看了。”“哦，是吧，可能是。”我不知如何作答。就这样，每一次眼神的碰撞总让我不知所措，慌乱不堪，想死死盯住却又急切逃脱。我想我思绪错乱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次我吃过饭回班级的时候，他都在班级外楼道的栏杆上趴着，我总是忍不住朝他看一眼，却每次都碰到他看我，所以我赶紧低下头从他身边走过。久而久之，我头也不抬了，直接低头快步逃掉。但是偶尔见不到他在那，心里却很不安，又好想看见他。
“赵凌，你这次又是年级第一名啊，厉害啊！”刚坐下林林就报道了。“哦，这次还没有上次考的好。”我淡淡地说。“你好了啊，考第一了还这样说，讨厌，给，我的卷子，你给改改，我先看会小说哈！”林林是个小说迷，抽屉里总塞着几本小说，读的如痴如醉，有时又哭又笑，我一直理解不了她的世界，直到后来我迷上小说。
“赵凌！你认真回答我！”林林一本正经拉着我的手看着我。“怎么了？哪道题？”我不解。“你是不是喜欢古枭？”她脱下刚才严肃的面罩嬉笑着问。我一把脱开她的手，“没有！别胡说！”说完我低下头连忙翻书，生怕她看出我脸上的变化，脸烧烧的，像火烤一样！我这是怎么了？自己的秘密被发现了！好在林林不是个观察特别敏感人，见我这样，以为我生气了就说“哎呀，要是你喜欢我也不生气，因为我也喜欢，他那么帅，呵呵，好同桌。”那晚的自习，我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不知道为什么，班里有些议论。每当我进班级的时候后面总有一些同学看着我还在说着什么。我开始变得不自在了，本来就沉默寡言的我变得更安静了。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晚自习下课，我走到后门口的时候那几个整日议论纷纷的人突然边笑边朝我叫起来“古枭！古枭！”我不记得自己怎么离开的那里，也不知道他当时在干什么，只是一直想快跑快跑！当自己小心翼翼隐藏的东西被翻出来然后再肆无忌惮地给别人看的时候，那感觉像是被扒光衣服游街示众，精神似乎是要坍塌了。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如此，终于，我熬不住，生病了！医生说是风疹，打一周点滴，不可见风。我的心竟然瞬间轻松了，要暂时离开这个快要让我窒息的空间了，我感到解放了，完全没有对疾病的担忧。
离校的那天，妈妈来接我，我带着东西，妈妈推这车，我跟在后面，却还是望了一眼我的班级！二楼，趴在栏杆上的他！在！看！着！我！还有旁边那几位同学。我双眼迷离了，回过头，跟上妈妈，我知道，身后的那个眼神，充满焦灼，也许还掺杂点什么。
一周很快过去，我过得很悠闲，每天打完针看看书，画画风景，哥哥还时不时指点一二。短暂的修整过去，还是要回校了。我还是有点担心，不知如何应对。但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从此，那几个学生嘴巴对我很老实，我的世界恢复以往的安静。渐渐地，我的梦中，有笑，有他。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初二，由于来校晚了，只有后面两排有座位，挑了中间倒数第二排坐下，想不到的是，他坐在了我后面。他坐那里不难理解，初一一年他都是坐最后面，因为个子太高，成绩也不好。第一次跟他坐这么近，浑身不自在，上课都在想，他不会在看我吧！
有一天晚自习，感觉后面有人用手戳了我一下，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到他满脸的笑，深眸，长睫毛，调皮的酒窝，那么迷人。“赵凌，你的英语作业借我看一下吧？”“不给看，自己做！”我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会这么回答他。换了别人，我肯定不这么小气，但对他，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也不懂。年少时，总让心爱的人受伤，大概如此吧。
事实上，他确实受伤了，从那天开始，每次看到他都是在睡大觉，当我终于敢认真地细细地打量他的时候，那个眼神，似乎不见了。我的生活突然像缺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心里一下子难过了。自己的倔强，也使自己受伤。不过我该庆幸，他依然在我的视线里。
要调整位置了，我是会到前面去的，近距离，要再见了。我搬书的时候他静静地看着，没有表情。“这个给你了，好好看！”我把我写好的纸条和我最爱的那本学英语的书给他，后面还附有我的一个学习笔记本。他怔怔地看着我，仿佛不相信，惊讶肯定有，惊喜就不知道了，希望他有吧。
他似乎变了，变得爱笑了，也爱看书了，每次路过后门看到他，他都在安静的看书做笔记，偶尔我们四目以对，只是相视一笑，那眼神，还是那么让我着迷。他的成绩后来也进步了，偶尔还会受到老师表扬。我很开心，也很安心，那感觉，却说不出。
初二那个冬天很冷，冻疮早早地包围了双手，带着手套还老是粘住露肉的部分，没见过的看着都惊悚。但是早上校园的值日还是避免不了的。那天雾很大，轮到我跟几个女生在打扫教学楼旁边的卫生，我掂着大扫帚扫一下用嘴朝手上哈点气，虽然戴着手套还是快冻僵了，何况我还是骨瘦如柴的一个人，没有脂肪可以保暖，我的手指基本成直的了，无法弯曲。突然旁边过来一人，把扫把从我手中一把拿过顾自扫了起来，是他！
他没有看我，只顾打扫，我在一边站着把手放嘴边继续哈气，嘴边泛起长长的微笑。他高大的身影在雾中显得梦幻，让我有种错觉，但却那么真实。结束了，我们一起回教室，自那天起，轮我值日，他就自觉跟过来，我则在一边站着。那年冬天，很冷，也很温暖。
“赵凌，其实我知道，你长的漂亮，身材也好，学习也好，但是我就是喜欢他！我来这里上学就是为了他，你知道我说的谁。”午休时间，临班一个女生把我叫出来跟我说了这些话。她是刚转来的，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很有灵气的一个人，画画非常好，画的国画拿过奖，我非常喜欢有艺术气息的人，我觉得那些人真实，不做作，不浮躁，很宁静。“初三了，你们马上都要散的，他不属于这里，我们还要回去的。”她说。
也许吧，他属于哪里谁知道呢，我只知道他的眼神给了我无限的遐想，让我的心跳动的如此有力，远远看到他便十分开心，见不到就心神不定，我们之间有什么呢，仅有的一次对话而已。散与不散又怎样呢，就是不散我也没想过要跟他怎么样，只是看一眼，看一眼而已。而她，才是离他最近的人。
“非典”了，学校全面封闭，人心惶惶。同学们都在紧张的备战。我们都忙碌起来，但我还是不忘看看他，因为习惯了吧。看见便安心。考前体育加试拉练我晕了几次，医生说体质差，贫血。有一次很严重，还赶上例假，只有请假了。在家呆的那几天，打针的时候总在想着他，想着想着就开始做梦了，妈妈说我太大意了，如果不是她看到，就出大问题了，打着点滴竟然敢睡觉，我解释说太累了，也许真的太累了，想太多了就累，却还是像中了邪一样不停的想。
再回到学校，依然是浓烈的备战氛围，不同的是，他不见了。一天，两天，三天……我看了又看，等了又等，找了又找，他确实，消失了。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小心翼翼地擦干，却又跑出来，心里那么空，无助、失落。
突然，我仿佛记起了什么，跑到隔壁班级，却看到心里最怕的答案：那女孩也不见了。我不是怕他们一起走，不是怕他们发生什么，我是怕唯一离他近的人没了，我怎么知道他好不好！而事实不是我怕就不存在了，而是恶狠狠的让我明白，这一切都没了，像梦一样的，似乎从不曾真实的来过。我一遍又一遍得努力的回忆他的眼神，他的笑，生怕忘记，似乎要告诉自己，我记得这样深刻，怎么可能是一场梦呢！绝不是！但是与不是，又能如何，消失了，记得再清晰，也无法重现。
中考顺利考完了，我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好，在整理书桌抽屉的书时看到了一本崭新的笔记本，笔记本封面是一个女孩的身影，她远远望着天空，安静，美好。打开，里面有一张纸条“赵凌，谢谢你。天使不流泪，你要开心！”落笔是他——古枭，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的字体，清秀却有力。眼睛瞬间湿润，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祝福，他愿我更好，还是因为他的残忍，他甚至连一句“再见”也没有。不管怎样，这已经是意外的恩赐了，让我除了有脑海里那些触摸不到的画面，还有了一个实实在在可以拿在手里的物件怀念。这样，就算他走，我是否也应该开心，至少有迹可寻，他曾来过……
十几年过去，那些年少往事却不时涌上心头。那些时光里，我们不说喜欢，不说爱，甚至言语都有点多余，一个眼神，一个笑，却想念不断，快乐不已。记忆是阵阵花香……是的，那么纯净，那么美好，想起时嘴角总是泛起微笑。
在那样一个美丽的年华里，有一个少年，他的眉眼，令我迷恋，他的笑容，伴我入梦，那些岁月里，满足，所以快乐。那些刻骨的无言的心动，再也不会遇见，因为那个美好的年纪，永不再来。那个他，不管在哪，不管记得或不记得，只愿一切都好，如年少那般笑容绚烂……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