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工作以后,离乡渐行渐远。老家的风物,很多留在了昨天。
老家的一些红白喜事,不是至亲、不是很必要的,我也很少回去了。喜事本已热闹,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宴请到我的,我常常会随个礼,赴不赴宴,那倒未必。而白事呢,我闻讯了,有时我也回去吊唁,给谢世的长者上炷香,以表哀思、敬重与缅怀。但更多的时候,我是选择不回去,这不是我不近人情,老家人丁兴旺,红白喜事没缺过人手。我回去,是不须动手帮忙料理的。
在外工作的人,从乡间的角度看来,就是有那么一点身份地位的人,即便我不这么看,与乡亲们和光同尘,可是中国几千年都是这么世态炎凉过来的,传统的东西,到我们这几代就改变,不是那么容易。这也无形中就形成一个共识:在外工作的人回去祝寿、贺喜、吊唁,主人脸上自然就会添一层荣光,这么个简单的露脸,象征性地到场、出席,那也是一种添彩。
这是很多乡亲们的心理,也是人之常情,我们宴请的宾客里,总有些重要的贵宾,贵宾到了,有了观众,看到主人家红白喜事的盛况和排场,同喜共悲,主人才不会失落。
正因为这心理,很多老人和长辈的过世,认识的也好,陌生的也罢,我回去吊唁就会权衡逝者在世时的德望及其后人的德行。如果逝者在世有懿德,积德行善,泽被乡里,其后人行为可法,我闻到噩耗,就会想方设法抽身回去吊唁。写到这里,似乎自己有些自大狂妄,小可何人?敢如此自尊。其实不是,是我私下以为,自己再卑微,但也有彰显逝者德行的义务。
今晚,老家又有一老人过世了,寿享期颐,活了九十五岁,老人家是个孤寡老人,一生未娶,凭着自己会木工、砌工和刻碑的手艺,抚育大父母早逝的侄孙,最终培养成才,成为家乡乡镇中学的校长,校长平时又注意积德,造福乡里和同族叔侄,人品厚重,与其叔祖蔚然成为品行可法的双璧。
我和村里外出工作的叔侄们回去,给长者跪拜上香。村里的、邻村的、校长的同仁、朋友、邻县两个乡镇的同姓叔侄都前来吊唁。前来吊唁的人数之多,为老家建村立寨以来不说绝后,起码是空前了。
呜呼,一介布衣,孤身存世九十余载,艰辛倍尝,享高寿,有贤孙,留盛德,谁说单身就不贵重?这长者的葬礼,胜过多少朝臣啊。
在此,我借用长者侄孙为其撰的五幅挽联,敬挽这位值得我尊敬和效法的老人:
九十五春秋慈祥一世道义引前瞻心牵裔昆谁为憾,千百万悬念和善终生勋名留后辈梦圆桑梓汝知足。
矢志托孤为后嗣,鞠躬尽瘁慰前贤。
天还遗一老,人足以千秋。
叔祖遗言犹在耳,比孙感德不忘心。
当年矢志托孤亦父亦母相依为命唯圆抚育梦,今朝别亲离苦乃训乃箴洒泪抱膝难酬知遇恩。
古人云:厚德载物。有德则贵,嘉德懿行,才是一个人最大的功名,现代人往往追求错了,追求到高官厚禄和巨富上去了。以长者之厚德,到了地府应该不用阎王审事,直登天界了罢。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人生一世,积道德如许,可慰平生矣!逝者安详,生者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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