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东小左

一

一夜之间，几乎全城所有的人都在寻找东小左。

东小左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摇身一变，成为城里家喻户晓的人物。在他出名之前，城里认识他的人不超过十个人，知道他名字的不超过五个人，跟他熟的不超过两个人，而真正在找他的，刚开始只有一个人。

有一天下午，东小左跟秀秀说，你知道吗，外面发生了很多事，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外面出现了很多新事物，我们还没见过的新事物。

秀秀说那又怎么样呢？

东小左习惯说话的时候配上手势，他手舞足蹈地说，世界在发生巨大的变化，我们却还被蒙在鼓里，你不好奇吗？

秀秀说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东小左没再说什么，他吻了秀秀的额头和上嘴唇。

第二天秀秀发现东小左消失了。

秀秀心里可着实急坏了，东小左是她的男朋友，也是未婚夫，秀秀好不容易获得了家里的同意，原本以为今年年底之前就可以跟东小左结婚，却不料东小左没打一声招呼就不见了人。

秀秀不敢跟家里说，她爸妈如果知道东小左不辞而别了肯定会大发雷霆地跟秀秀说，早就说这小子不是个可以依托的人！

东小左有个熟人叫做万宝楼，跟东小左不同，万宝楼是个自来熟，跟城里的大部分人都相识，秀秀跟万宝楼说东小左不见了，很可能是已经离开了。

万宝楼得知这件事后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不亚于婚礼现场逃婚，立刻开始打探东小左是否已经离开了小城。

微利超市的孙大姐根据万宝楼的描述说东小左昨晚来买了两箱泡面。

三中门口修自行车的刘师傅说东小左今天早上来修理过自行车。

饺子店的大张说东小左大概上午九点的时候来吃了一碗饺子，喝了半碗醋。

二

万宝楼回头跟秀秀一合计，搞不好东小左已经出了城。

秀秀实在接受不了这个结果，她很爱东小左，东小左怎能不说一声就抛下她呢？

晚上秀秀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是一个传统的姑娘，也是一个现代的姑娘。她极不愿意离开生活了这么久的小城，不愿意离开父母和自己睡了十几年的床；可是她也绝不想放弃东小左，她跟东小左能在一起经历过不少的事情，每一件事都是一个让她不能放弃的理由。

秀秀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离开家去找到东小左。可她只是敢想想，不说父母绝对不会同意，就是她自己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独自一人出远门。

迷迷糊糊地想着，秀秀终于睡着了，等她眼睛酸涩地醒过来的时候，秀秀妈在床头看着自己的闺女像是在看自己养的花终于开出花骨朵。

秀秀一睁眼，秀秀妈收起了微笑。“秀秀，东小左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秀秀听到妈妈提起东小左，立马睁大眼睛，秀秀妈说：“我早上出去买菜的时候大家都在说东小左啊，他这么有名吗？”

秀秀不知道该怎么跟妈妈说，她现在更想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在说东小左。

秀秀吃了早饭就匆匆出门，去找万宝楼。她也终于知道，东小左的离开好像是鱼打破了平静的湖面，向来宁静祥和的小镇到处都在谈论东小左，寻找东小左。

“你不认识东小左吧，我可是见过，将近一米九的打个字，那个胳膊啊，” 说话的人在自己大腿上比量了一下，“比这都粗。”

“东小左可是城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听说喜欢他的年轻女孩可以从城东排到城西，只有没见过他的，没有不喜欢他的，” 说话的是个满脸雀斑的胖丫头，“我有幸远远看过侧脸，啧啧，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我。”

“东小左可是我们店的常客，他平时啊，最爱窗边的那个位置，干锅鸭头是他每次必点的菜。”

“听说东小左打了人，害怕被追究责任，连夜跑了。”

“听说东小左拐骗了有钱人家的二小姐私奔了。”

“你见过东小左没有，他是我失散多年的小儿子。”

“东小左有一个中国籍美裔的父亲，把东小左带回美国生活了。”

秀秀一路上听到不同的人都在说东小左，可是她知道这些人都不认识东小左。

三

“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万宝楼给秀秀倒了一杯牛奶，“昨天我只是跟大家打听了东小左，顺便让他们帮我打听打听，结果就一传十，十传百啦，小左变成名人了。”

秀秀喝了一大口牛奶说：“小左肯定已经走远了，我连去哪里找他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完全联系不到这个家伙，只能等他联系咱们啦。”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秀秀每天盼望着东小左有一天出现在她面前，亲亲她的脸颊，兴高采烈地跟她讲，他在外面看到了新鲜事物，高楼大厦，城际列车，特色小吃。

可是她每天睁开眼睛，莫大的希望逐渐变成莫大的失望，东小左只会出现在人们的嘴里。

是的，即使东小左已经消失有一段时间了，人们还是时不时会提起这个人，尽管大家不认识他，但是东小左仿佛已经是话题人物，大家都知道城里有一个叫东小左的人消失不见了，人们关于东小左的不同版本的说法逐渐统一。

“东小左离开了心爱的姑娘，去追寻自己的梦想，痴心的姑娘日复一日地等他回来。”

于是大家对东小左，对那个痴心姑娘，充满好奇，无数的年轻姑娘站了出来，大方地承认他们就是在等待东小左的痴心姑娘。

也因此大家也不知道秀秀才是真正的痴心姑娘。

在某一天的早晨，故事有了新的进展。小城报纸的一条消息引起大家的注意，男子两个月横跨三个省。

四

秀秀找到万宝楼，跟万宝楼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要去找东小左，” 秀秀说得很坚定，“我早就想好了，假如我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就去找他。”

“你爸妈知道吗？”

“他们知道东小左消失了之后就不理我了，” 秀秀叹了一口气，“我去找到东小左，如果他想回来，我就跟他一起回来，如果他不想回来，我也要跟他在一起。”

秀秀简单收拾了东西，就踏上寻找东小左的路程。万宝楼送她上了火车。

很快，消息传开了，痴心姑娘万里寻夫的故事在小城流传，并且以小城为中心向外蔓延。

“寻找东小左”的组织在万宝楼的号召下成立了，一个三十人的自行车队浩浩荡荡地沿着东小左走过的路前进。他们一边骑车，一边唱歌，东小左要去哪里他们无法预知，那他们也没有最终的目的地。

秀秀加入到万宝楼的车队里面。秀秀还是没有在东小左最后出现过的地方遇到东小左，在意外地偶遇“寻找东小左”之后，自然地跟大家一同前进。

小城里的人逐渐忘记了这件事，时间过得够久了，没有什么故事是可以一直讲下去的。直到有一天，报纸上刊登了另一条新闻：

“寻找东小左”百人车队齐欢呼，痴心姑娘终遇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