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老家一方面是自己要结婚,另一个便是参加表哥的婚礼。因为小时候的我体弱多病,很不好养活,按照家里的习俗,把我送给了姑姑,类似过去农村起名“狗剩”之类的道理,祈盼孩子能身体健康,无灾无难。姑姑就是我的干妈,因此我曾在姑姑家小住过一段时间,但记忆过于久远我已记不起什么了,只是听亲戚说我在姑姑家很开心,到处跑着玩却没生过一次病。
家乡一景那时姑姑很疼我,晚上睡觉都是只搂着我,表哥一开始很开心多了一个弟弟,不过偶尔也会欺负我,姑父是一个很重礼节的人,教子方式十分传统,遇有不对的事就直接上手,辅之以棍棒,所以表哥从小就比别人成熟懂事很多,说话办事很有一套,在亲戚眼中备受好评,母亲也总说表哥懂事,论起说话办事,两个我也抵不上他。
其实表哥也只大我一岁,按照习俗,我每年是要给姑姑家送大馍的,一直要送到12岁,只是我们两家平时都不在家,姑姑一家很早去了大连,而我去了北京,于是这个程序就省略了。
那时候我和表哥只有过年才能相见,我们换好新衣在奶奶的院子里玩耍,在水泥地上抱着摔跤,他比我高半头,吃得白白胖胖,刘海上留了一个尖尖,像极了潘长江年轻时的造型,而我则又黄又瘦,矮小很多,经常吃个苹果还要烫一下才行,不然一会儿准感冒发烧,姑姑总说母亲不会带孩子,这一点我是深以为然的。
后来再见面就是我和表哥一起回老家念书,我们同在一高读书,他大我一届,周末时我们住在爷爷家,一起赖着不起床,等着奶奶叫我们吃饭,偶尔可以见到堂姐,那段时光回忆起来是很快乐的。
那时候表哥活泼开朗很讨人喜欢,有次从县里骑车回家,他和南街的一个姓黄的姑娘聊得很开心,一路骑一路聊,到了门口还要送人家回家,自然被姑娘婉拒了,但家里人却记住了这件事,一直讨论他和这位姓黄的姑娘,开玩笑说要上门提亲,保准一提一个准,这成了我们津津乐道的梗。
时光荏苒,高考完,表哥去了齐齐哈尔学医,后又去了哈尔滨读研,那时候才知道他找了个东北的姑娘,两人从本科到相约读研,很有励志的感觉,我以为他应该比我结婚要早的。
不过眼瞅着我俩都奔三了,谁也没结婚的影,可把家里人急坏了,我是因为工作时常调动,高不成低不就的,他则是嫂子读了博,要等到她毕业,就这样我们两个的婚事成了家里人的心事,年年回家年年催,一年一年又一年。
表哥的妻子叫小雪,小他一岁,既有着东北姑娘的豪爽,又带着南方姑娘的灵气,性格中还有一丝的叛逆和倔强,表哥硕士毕业后回到了市里工作,从此开启了长达三年的异地恋。
我也曾听说过二人发生过矛盾,最严重的一次,表哥直接把嫂子拉黑,说分手就分手,直到小雪托同学带话给表哥求着才复合,表哥很严肃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后,嫂子也服了软,毕业后去了郑州,两人的感情最终才修成了正果,所以这次回家我才能如愿参加他的婚礼。
表哥初二结婚,而我是初八,一周内两桩喜事大家都是开心得不行,姑父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两个儿都结婚了是大喜事,张罗着忙得脚不沾地,姑姑也说自己没啥文化,儿子是硕士,娶了个博士,这辈子算值了。
因为在医院工作加班是常态,连着周末表哥也就请了3天假,婚礼也是一切从简。知道表哥回来了,一大早儿我就带着妻子去给表哥帮忙,婚房已经弄好了雏形,就是气球还没有挂上去,我们一起有说有笑地给气球充气,再用双面胶固定好,气球是双层的,里面的球皮是黑色的,让整个气球反光更有质感,很喜庆。
充气球妻子让我一会儿赶紧去买同款去,我这既是帮忙也是学习,顺便查漏补缺取取经。表哥的西服是定制的,领带是一长条,我教他怎么打领带和叠口袋巾,因为回来匆忙,表哥没带西服的腰带,我便把我的给他用了。看来结婚这事如果不实际走一遍流程,肯定会有细节顾不上,布置好婚房后我又帮着贴了一些“喜”字,其实一直想和表哥好好叙叙旧,但看他忙得来回蹿的样子,只好作罢。
到了晚上,姑姑家门口搭好了戏台,请来了当地“吹响的”,唢呐一响,法力无边,先来一段文戏,主持人用家乡话来了一段开场白,逗得大家捧腹大笑。演员不多,轮流上场,四五个人,一辆货车,连带着主持、表演、道具、灯光、场务啥都包了,音乐响起,随着一段著名的豫剧选段开唱,吸引了不少老年人驻足,我和父亲则忙着给看客们散烟、发糖。
接着是歌曲串烧,场面不断升温后直接转入武戏,女演员在钢管上表演了一段“风筝舞”后男演员来了一段功夫展示,在喜东家的催促下直接上了硬功夫,“钢丝绕喉”和“脚踩钢刀”,在不停的“卖卖力气”的欢呼声中,一米六的小姑娘赤脚踩在刀刃上扛起一个200斤的壮汉,看得人胆战心惊的,妻子没见过这场面,看得很入迷,最后是2米多的充气熊猫在台前和小孩子互动,节目在祝福和欢笑声中散场。
我只得感慨真是好呀!光是变着法吹唢呐的本事都可以去申请非遗了,其他的节目既接地气又与时俱进,可谓是雅俗共赏,关键是普通老百姓能请得起,最起码对于不喜欢读书的人多了一条出路,投身振兴乡村文化产业,助力河南文旅业崛起。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换上了白衬衣、皮鞋,去给表哥陪娶,也就是所谓的伴郎,我带着三个大小伙子一路过关斩将,顺利冲到酒店,在小雪嫂子的放水之下,顺利找到了婚鞋,由于嫂子曾过继给姨家,因此敬茶的环节有两对父母——生父母和养父母,表哥也不含糊,跪下来一通磕头,红包拿手,媳妇到家。
接着陪娶团就发挥了关键作用,帮着一大帮东北亲戚拿行李,最难的就是在沟通上,要不断在普通话、河南话、东北话中来回切换,折腾了好一阵子,大家总算是上了车,一路开回家,门前已经布置好了场地,在司仪风趣幽默的主持下,新人拜天地,一声“礼成”过后,顺利完成了仪式,接下来的受头环节中亲友依次把祝福的礼金丢到了托盘上,表哥也不含糊一个个地磕起头来。我像个小腿子一样忙前跑后,专瞅着哪里有活,伴着一声“开席”,大家依次落座,我的陪娶工作也就结束了。
拜天地老家的酒席依旧很扎实,光有名字的菜品就有26道,还有两道汤和主食若干,反正是根本吃不完,能吃到一半就算是胃口好的了,为避免浪费,很多整鸡整鱼基本没人动就被打包带走了,毕竟现在生活条件好了,一上菜就抢光的场景早就是过去式了。
表哥和嫂子挨桌敬酒,大家喝多少也是自愿,从不勉强,席上也很少见劝酒劝得面红耳赤的人,大家都适可而止,这是我没想到的,看来这几年大家的观念都改变了,一是很多人都开车来的,二来喝多出了事,大家都逃不掉干系,这属实是一种文明的进步。
晚上姑父邀请我一起去赴宴,我转念一想,八成是要我陪酒,这可是主场呀,不能丢了家里的面子。路上嫂子聊起自己的父母,透露出自己哈尔滨的养父母埋怨过自己嫁到了农村,不太开心,又谈到了她性格强势,虽然嘴上不饶人,实际上心眼老好了。
我心里一阵好笑,如今在生活上,城市农村本来就没什么区别了,接着嫂子的话,我说:“嫂子,不是阿姨强势,她是性格要强,对自己和别人要求都比较高,不然你也不会一口气读到了博士,对吧?”嫂子听完笑着说,“那还得是老弟会说话呀!”车里传出了欢快的笑声。
我们选了县里有名的羊汤馆,姐夫已经把包间定好了,可以坐20多人,嫂子那边的亲戚已经落座了,挨个介绍了一遍后,我把目光锁定到了一个老哥身上,这老哥88年的,看着倒是很年轻,小发型一整很是时髦,今天高低要把他喝到桌子底下去,姐夫、表哥、我轮流敬了一遍长辈,几杯酒下肚后,大家聊着家乡的习俗和特色美食气氛不断攀升。
东北老哥的脸也逐渐红润了起来,表哥说:“都说东北人能喝,你可不能掉链子呀!”边说还模仿起抖音上头戴钢灰,喝酒先抽自己嘴巴的“大海”,“朋友,为了你的健康,干杯!поехали!(八页喝类)”包间里又一次响起了欢快的笑声,大家在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了晚宴。
在回去的时候,我看着嫂子和父母依依不舍,但内心是喜悦的,看到姑姑一家人那么好,嫂子父母那边都是放心的,谁说远嫁的女儿就一定会受委屈,现在交通那么方便,只要心的距离够近,路程的远近又算得了什么?毕竟幸福是自己争取来的!
妻子也曾说过自己是远嫁之类的话,我对她说,“你成了河南媳妇,我不也成了山东女婿吗?这大抵上是公平的,我去了你家还要干活,你在我家还被爸妈疼着,终归是你赚了!”妻子听后,撇了撇嘴,随即便笑了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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