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碎碎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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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在我印象中一直很开明，是个能创造出幸福的老太太。今天大年初四，昨晚我和外婆约定好去我家玩，软磨硬泡了很久才应下我的请求，等我躺床上外婆蹑手蹑脚走到大舅房间跟舅舅说不跟我和弟弟去湖南。我在脑海中绕了一圈，心想外婆应该是有很多牵挂，我得尊重她的意愿。今早让我爸跟外婆交流了很久，她说想晚点去。我知道外婆只是客套，她担心舅舅和舅妈上班后小弟弟没人看管，老人总是会有很多顾虑，不会像我这般无忧无虑，我决定晚几天回家陪外婆先唠唠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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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因为父母的观念，我和弟弟都错过了很多人生的风景，每次拜年都是爸爸一人过来看望外婆，然后又匆匆往家赶，我们很少有自己决定出发的权利。如今我们都已成人，也即将顺利从大学毕业，有幸外婆身体健康，能承膝下之欢，人生七十古来稀，我觉得要珍惜每一次跟家人相处的时光，往后回看人生时才不会有很多遗憾。刚刚爸爸打电话来问“你们俩什么时候回，有你们在，外婆还得煮饭给你们吃”，我不知道怎么跟他沟通，家人之间不谈亏欠，短暂的相处就应该是快快乐乐的。我不会思考那么多，爸妈的想法也说服不了我，我只想享受此时此刻能跟外婆相处的欢乐。

早晨外婆起得很早，大抵是大舅和舅妈要去贵州娘家，想帮着打点一下。外婆起床时轻手轻脚，怕惊扰到我，外婆在外面跟大舅轻声说“妹妹和毛毛之前很少来，希望他们多玩几天”，外婆和舅舅们是不会像湖南人那般强留，很是尊重个人的想法，虽然很希望我们留下来。一方水土，一番风情，这是我爸不能理解的，他觉得舅舅不是特别热情，回家就跟妈妈吐嘈，看他满腹牢骚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合适，确实很难处理，只能尊重我爸的心理感受，我也不强求我爸能理解，不想改变任何人的想法。我觉得尊重他们，就是我能做的。

家人之间相处看的从来不是得失，不应该相互猜忌，和谐的家庭关系才是最滋养人的。我爸很注重礼节，心气也特别高，曾经给了我很多心理压力，让我跟家人相处时诚惶诚恐，生怕给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而小心翼翼，让我不是特别愿意跟他们所有人交流，小朋友就应该是快乐的，条条框框就是在限制快乐的天性。

我在外婆起后不久也起床了，看外婆坚定自己的想法，我也只能退一步，尊重外婆的想法，既然她不去我们家玩，趁现在有时间多陪一下她，以后毕业工作就没有这么长的假期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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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很勤劳，做事有条有理，动作干净利落，如果不是满头银白色的发丝，完全看不出她已经年过七十，外婆很少坐下歇息，总是在房间里忙碌着各种活计，只有忙完才坐到火炉旁烤一会儿火。送大舅和舅妈出门拜年后，外婆终于停下来了，开始跟我唠嗑，我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安静地听外婆的碎碎念。

原来所有老人的碎碎念如此相似，外婆也不例外。外婆有四个子女，外公走时除了小舅还在上学，其他都已成家。其实外公的离去跟我爸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我爸妈是我堂伯伯做媒认识的，我妈是堂伯母的表妹，具体经过我不是很了解。据说在夏日炎炎的中午，外公想礼数周全地招待未来女婿，就高兴地去集市买菜，很不幸的是一条大鱼从车上跳了下去，我外公想下车去捉鱼，当我外公刚走到车门口时，大巴突然发动，我外公就被甩出了车门外，滚进了沟渠之中，因患高血压很快就离世了，都没来得及抢救，原本喜庆的事，变得让人无比的痛心。这也是我十多岁时听家人提起的，妈妈一直没有提过，我也不敢去问具体细节。外婆和舅舅也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我觉得老爸应该是心存芥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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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外婆的唠嗑是从大表弟赖床和他不爱跟人打招呼开始谈起的，看到了外婆望子成龙的心，担心表弟每天打游戏没个日夜影响他的身心健康，外婆又拿他跟我弟弟做比较。我就跟外婆说，他们都很好，没有可比性，小孩子成长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大家都无需担心，未来需要他承担责任时，他肯定会用自己的肩膀扛起所有。我们没有经历过就不会明白大人们的苦心，但是我们会自己去摸索。

接着外婆又跟我谈起了人生打算，外婆说“人无打算一世穷”，就开始夸我妈，说我妈曾经是家里能说会道的孩子，比其他弟妹要灵活，也很有自己的打算，夸赞我妈能够掌握好家里面的经济大权，也算用心地培养我和弟弟，确实妈妈把每一笔钱合理地花在了我们身上，我爸对弟弟比较严苛，我妈对我比较宽松，可能是不想我羡慕别人家的女孩子吧。孩子的教育是门玄学，我爸妈也在尽力做到明面上的公平，不让我们内心产生不平衡的想法。

现在就属姨妈处境比较艰难，有两个幼女要扶养，姨父生性粗犷，也不怎么顾家。姨妈每天都很忙碌，辛苦持家，无赖没有家里的经济大权，姨父喝完酒没钱就找姨妈要，不给就大打出手。之前我有个六岁的小表弟由于看管不力，贪玩不甚落入池塘，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对姨妈家来说一个莫大的噩耗，姨父就把责任推给了表妹和姨妈，我能够感受到表妹那时的无辜。内心很自责，小表弟走的那天是她的生日，也算刻骨铭心，姨父每次喝完酒就打骂大表妹，后来她外出打工至今也不愿意回家。

后来姨妈婆家就开始了漫长的催生路，我也听说了一些，姨妈的婆婆想要个孙子，这时候姨妈已经是四十多岁的高龄产妇，医生说有很大生育风险。姨妈在家人的压力下连生两胎都是女孩，婆家没有给姨妈任何的温暖，还希望姨妈可以继续怀胎，给姨父家添男丁。我很不理解，为什么一定要男儿顶天立地，女儿也挺好的呀，乱糟糟的家庭环境生那么多，高质量的教育又很难做到，不就是在重蹈覆辙。

这一直是外婆的心病，她也无可奈何姨妈的遭遇，并说到希望我以后嫁人也能擦亮眼睛，觅得钟意之人，我跟外婆说不着急。眼下最主要的是我大表妹的婚事。大表妹喜欢了一个跟姨父性格相似的男生。男方家在死掐我表妹的心思以榨取最大利益，希望以未婚先孕来倒逼姨夫松口结婚，这样就可以不用给姨父彩礼了。不尊重女方及其家庭的行为，也将是表妹日后婚姻生活的深渊，表妹她在复制原生家庭的悲剧，自己还不自知。

外婆也很痛心，但是无能为力。我跟外婆围着火炉相对而坐，我很安静地听外婆说，偶尔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我看到了外婆眼睛渐渐地泛红，我的内心也在翻腾，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保持倾听的姿态。

今天中午外婆做饭时，舅妈打来电话说姨妈要过来吃晚饭，叮嘱外婆出去买点菜招待一下，外婆嘴上说不用买。吃完午饭，外婆说让我和弟弟陪她一起去集市买菜。弟弟沉浸在游戏的欢乐中，只好我和外婆两个人出门去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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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外婆走在园区的路上，很慢很轻松，这是第一次这么慢下来走路，但似乎外婆还是落了一截。突然发现，外婆真的老了，腿脚比不我们年轻人，我退回去，缩小我的步子走到外婆身边，我们慢慢悠悠地走着，听她给我介绍周围的环境，我也很想跟外婆多互动，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我就保持倾听，享受我们走在路上的时光。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我相互依偎的走在大马路上，这一刻我觉得我是幸福的，还有外婆的疼爱。

我很喜欢倾听，以前也不太懂事，比较孤僻，得到家人的温暖后，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是有光的，所以我相信了我自己。外婆的碎碎念在我成人后还能听到，倍感幸福，我希望以后还能听很多很多年，继续被疼爱，也有能力去孝顺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