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的开头恰似一个人给你的第一印象,有多重要,无需多言。它决定了你有没有兴趣看下去。
小说的开头姿态万千,它是一次相当难解的诱惑。不错,就是诱惑,小说家在小说的一开头就该对读者施展诱惑的魔力。
下面这些小说的开头,哪个更能诱惑你呢?
简·奥斯丁《傲慢与偏见》的开头:
有一条真理举世公认:拥有大笔财产的单身汉,必定要娶个妻子。
暗示妻子如何打探丈夫的财富,多金男当然比穷小子更合心意,小说讽刺的腔调会吸引你吗?
他是个老人,独自一人在小船里,在湾流捕鱼。已经八十四天了,他没有捕到一条鱼。
这个你可能在学校里就读过的开头,有没有诱惑你呢?没错,这就是海明威《老人与海》的开篇。
马克·李维《偷影子的人》开头:
我的童年就在那里,带点忧愁又有点悲痛,在这外省的小城市里,我拼命等着伊丽莎白垂怜而看我一眼,在绝望中等待长大。
“你看着吧,一切都会顺利度过……”
开学日,我背靠着一棵悬铃木,看着小团体一个个组成,我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得不到微笑、拥抱,没有一丝假期过后重逢的欢乐迹象,也没有对象可倾诉我的假期生活。转过学的人应该熟悉那种场景:九月的早晨,父母向你保证一切都会顺利度过,一副他们还记得当年事的模样!而你只能用哽咽的喉咙回应。其实他们全都忘了,不过这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老了。
穿堂里,钟声鸣荡,学生们面对老师排成好几列,听老师一一点名。有三个人戴眼镜,人数不算多。我被分到六年级C班,再一次成了全班年纪最小的人;我很倒霉,出生在十二月,虽然爸妈很高兴我早读了六个月,他们为此得意,每次开学我却都为此懊恼。
成为全班年纪最小的人,意味着要擦黑板、收粉笔、收体育馆的运动毯、把篮球摆放在很高的球架上。更糟的是,拍全班团体照时得独自坐在第一排;在学校里,再也没有比这更丢脸的了。
小说的腔调是淡淡的忧伤。重要信息:我是班级的小不点,伊丽莎白对我很重要。小不点的烦恼有没有诱惑到你呢?
野夫《1980年代的爱情》开头:
在一个类似京城的城市,午后的茶艺馆萧条而寂寥。
我坐在窗前懒洋洋的阳光下,对座的阴影中坐着一个女人——她像是我的情人或者女友,抑或其他接近暧昧的关系。她的面庞隐居在日光背后,只有性感的声音翻越了那些窗棂构成的光柱,散漫地抚摸着我的耳朵。
她的关心是那种若有若无的问句——你看上去很疲惫,也很阴郁?
我也显得无精打采——嗯,刚从老家山里回来。
她似乎有所暗示,也有些期待地说:这么正式地……约我,有什么事吗?
我欲言又止,嗫嚅着说我想拍一部电影,想请你……帮忙。
她像是听了一个不那么好笑的笑话,莞尔云:你不会也想泡明星了吧?
我苦笑道:这回,咱们正经点,别这么轻浮,好么?
她强装肃然地问:你一个开武馆的,没事拍什么电影啊?这不明摆着居心不良吗?
我有些愠怒,喝口茶忍了下去。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自己四十多年的生命,仿佛顿悟而开了天眼。我隐约看见那些曾经的日子,像电影胶片那样一格一格地回放。我的胸腔发出一种不像是我的声音,低沉,但是似乎斩钉截铁,既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说给她听 。
有没有被野夫飘逸的文字电到?
仲尼《自以为是考拉的女子》开头:
内心脆弱的女人大多外表看起来非常冷酷,因为她们需要一个刀枪不入的态度,来抵御猝不及防的情绪或者回忆,一不小心就渗进自己的玻璃心里。
柠蕾就是这样的女人,一米八的身高,曾经杀进过世界小姐的决赛,英文讲得比老外还牛,永远的马尾辫,态度冷漠高傲,说话言简意赅,在她身上仿佛有一种特异功能,就是让流畅的交流无法继续流畅下去。
她的每一个朋友在习惯她的冷漠之前,都被这份冷漠给深深地震慑过。有一次我们单独在酒吧里喝着酒,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个面貌猥琐的男子过来搭讪柠蕾。当时柠蕾只是淡淡地一回头,随意地打量了那个男人一眼,然后竟冷冷地回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不想跟你说话。”
此言一出,我和猥琐男都愣住了,当时我只觉得周围的环境瞬间冰封。见猥琐男一动不动,我脑子里只想着立刻起身挡在柠蕾身前,以防他一杯酒泼过来把小事化大。谁知道我还没动,柠蕾却突然站了起来,一米八的大高个,低头恶狠狠地盯着猥琐男,一步向前,瞬间迸发出无尽威压,连我都不禁脊椎一凉,直把猥琐男吓得边道歉边匆匆退回人群里。
这个看起来非常冷酷的女子,玻璃心起来是神马样子?有没有诱惑你去进一步了解?
最能吊读者胃口的当属该死的
左拉,在他的长篇《娜娜》中,
娜娜的出场可真是千呼万唤,作者用大量篇幅描绘剧场观众的热情,他们的谈话围绕着一个主题娜娜。这个开头实在太长,原谅我摘录一部分。
娜娜这个双音节的名字既响亮又悦耳。男人们在海报前驻足,大声拼读她的名字,另一些人在经过时用疑问的口吻说出这个名字,女人们则惶惑不安,脸带微笑,柔声柔气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显出惊讶的样子。没有人不知道娜娜。娜娜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各种故事在流传,各种笑话在人们耳边悄悄说出。这名字听起来像抚摸那样舒服,这小名使人感到亲切,人人都把它挂在嘴上。只要说出这个名字,人们就会心情愉快,变得天真活泼。人们被狂热的好奇心所驱使,巴黎的这种好奇心,就像精神病发作时那样强烈。大家都想见到娜娜。一位女士的裙子边饰被撕了下来,一位男士丢失了自己的帽子。
左拉继续借由观众的交谈吊大家的胃口:
娜娜的名字像回声一样,在门厅的各个角落响起,不过声音更响,而在等待之中,欲望已变得更为强烈。
还没被娜娜诱惑?没关系,看左拉接着煽情:
人们拥挤不堪,在检票处争吵起来,嘈杂声越来越响,人们叫唤娜娜、要求看到她的话音嗡嗡作响,兽性的欲念和粗野的性感一时间在他们身上发作。
还没被娜娜诱惑?
一些常客,头戴帽子,无拘无束,十分自在,互相打着招呼。巴黎都在这儿,有巴黎的文学界、金融界和娱乐界,有许多记者、几位作家和一些交易所的投机者,轻佻的女人比正派的女人来得更多,总之,各式各样的人奇特地混杂在一起,这些人有各种才能,又有各种恶习,但脸上都显出同样的疲乏和同样的渴望。
他们的共同目标:娜娜。
论衬托、煽情、吊胃口,我就服左拉。任凭观众急得抓心挠肝,就是不让女主娜娜出场。这样的铺垫,可谓前无古人,后有没有来者,不敢说,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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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坤元 长篇 《蘑菇屋》,这个开头您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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