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来到洛阳

        说起我这左腿的关节疼，想想其实也不是偶然的。早在今年初我去马街书会开始第一次骑行时，回来的路上就开始疼了起来，到新城区高架桥下时，几乎蹬不动车子子，不得已坐在路边歇了好大一阵子，才硬拖着这条腿骑回了市区。

        回家后歇了几天，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后来跟骑友春秋相约环湖骑行时，一开始也没问题，从老城区到水库大坝上，都骑得疯快，轻松自如。只是过了水库来到新城区的宽阔大道上时，左腿才又开始疼痛起来，实在是蹬不成了。那天中午，我们只好在新城区的一家烩面馆吃了饭，歇息老半天才重新回到老城区。除了这两次，其他的骑行活动中，不论是到漯河看灯，还是到南阳、到新乡、到焦作，我的左腿都没有再出现过任何问题，以至于我都忘记了我还有这个毛病。万万没想到，在这次骑行中又开始发作起来，成为我西行路上的一个巨大障碍。

        上午八点钟从睡梦中醒来，匆匆起床赶路。今天计划行程是最差也得骑到新安县。出了伊川县城向北走来到水寨，再往西走，路面显得平坦了一些，甚至开始有些缓缓的下坡了，骑行变得轻松了许多，没多久就骑到了彭婆镇。在经过彭婆镇的时候，无端地觉得这里的环境很熟悉，忽然就想起来我平生第一次来洛阳时的情景，那还是上世纪的七十年代中期，我还是个中学生。当时在市委宣传部工作的父亲到洛阳去调一部电影胶片，那电影的名字好像是《春苗》，就把我给捎带上了，坐着一辆老式的北京吉普车，一路颠簸来到彭婆镇，好像在这里作过短暂的停留。想想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呀，第一次看到伊河对岸的龙门石窟时，心中那种新鲜和惊奇，真有一种鬼斧神工的感觉。现在一晃就是年近半百的人了，比当年父亲的年龄都大了。

        过了彭婆，来到草店伊河大桥，远远地看见有三三两两的洛阳骑友从对面的大道上骑过来，五颜六色的头盔在晨光下闪闪烁烁，在与我匆匆擦身而过时，连声招呼都不打，很有些不屑一顾的样子。过了桥再走不远，就是通往洛阳市区的大道了。我沿着这条大道向北走，来到一个叫作郭寨的地方，这里好像是洛阳市郊的一个公交车集散点儿，旁边还驻扎着一支什么部队。过了郭寨，迎面又是一条长长的上坡路，坡度实在是太高了，根本骑不动，我只好下车推着车子往上走，走呀走呀，时近中午，太阳越来越热了，推着车子走得我浑身是汗，里边的衣服都溻透了。这时候偏偏有个洛阳的女骑友骑了个小轮子自行车，嗖嗖嗖从我身后追上来，细腰乍背的，脸上还蒙着面巾，经过我身边时挑衅性地脆脆生生嗨了一声，这也算打个招呼吗？没等我回过神来，她却屁股一扭一扭地地冲到前面的高坡上去了，咳，巾帼不让须眉啊！这娘们咋那么有劲儿哩？

        终于来到了坡顶，放眼一看，哈哈，眼前是一个长长的大下坡，道路宽阔，路面平坦，坡道的尽头连着洛阳市层层叠叠的高楼群。我停下来歇足了一口气，松活松活两条发胀的腿，再次把屁股安放在车座上，直接就冲了下去。好家伙，腾云驾雾一般，跟坐飞机似的，风声历历，日儿日儿往前窜，不多时就进了高楼林立的洛阳市区。

        刚进入市区车速缓下来，后面突然冲上来一位老年骑友，六十多岁的样子，骑辆破自行车，跟在我屁股后，热情地追问着，嗨，老兄，你从哪儿来呀？我说平顶山。他惊了一下，又问，今天骑过来的？我说骑两天啦。他话题一转说，你这车子不错呀？捷安特的吧，得三千多是不是？我说哪儿呀，没那么贵，也就是两千多，不到三千块钱。他说我早就想买一辆你这种车子啦，可是洛阳的专卖店不给我配筐子，你这筐子是配的吧。我说是的，还有锁、铃铛，全都是送的。他说，他奶奶的，俺们洛阳这儿啥也不配，还要的死贵。你这车是哪种型号的？我说捷安特帝柏系列3500。他说，哦，哦，是这型号，我也一直打算买呢，看中的就是你这样的。我说，要买就赶紧买吧，你说咱还能活几天呢。他嘿嘿笑了，点点头说，说得也是。你退休了吧，在平顶山做什么工作呢？我信口胡扯说，我是棉纺厂的工人，都下岗好几年了。他听了好像很宽慰，面带轻蔑说，哦，那也不咋的呀。我说可不是嘛，要不我就跑出来撒气嘛。

        就这样我们边走边聊，还越唠越近乎了。我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他自豪地说，我是人事局的干部，不过现在也退休了。我说，嗯，一看你就是个大干部，日子过得挺好的？他笑笑说，挺好挺好，孩子都大了。我说那你还犹豫什么呢？再不好好玩两天，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他说，我是准备买的，就是不给配筐子，这不正犹豫嘛。原本是准备买的。停了一会儿又问我，你今天打算上哪儿？我说去新安吧。他自告奋勇地说，那你跟着我走吧，我给你带路。我本来还准备下车拍些城市风景的照片呢，听他这样一说，没法下车了，只好跟着他不停地走。要说洛阳城这几年变化挺大的，我们骑着车子说了老半天话，才走到洛河岸边，过了洛河才走进洛阳老城区。终于来到老城区的一个十字路口，那位老骑友停下来说，你一直往北走吧，到了广东商场那儿再往西拐到中州西路上，一直走就是去新安县的路了。然后就与我告别了。原来他家就在这附近住。

        我按照他的指点，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又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往街两边看看，就是不见什么广东商场，不过也终于来到了中州西路，又沿着中州西路一直往西走，渐渐地看到街边有一些低矮的老房子，大多都是二三层的老式楼房，虽然刷上了一层红色涂料，但依然掩饰不住岁月的沧桑。看来这里才是真正的洛阳老城区，又走不多远，看到路边有一个大工厂，门口还矗立着一尊高大的毛泽东塑像，高高地扬起右手像是同我打招呼的样子。近前一看，啊呀，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洛阳东方红拖拉机厂。这个工厂可不得了，文革时期那可是名噪一时呀，谁敢不知道洛阳东方红拖拉机厂呢？可以说是当时全国农业实现机械化的一个像征性标志呢。我在厂门口拍了几张照片，继续往前走，没走出多远，就来到洛阳西城边，公路牌上标示着去新安的方向。没错了，看来就是从这里出城了。我看看天色已过午时，就在十字路口附近找了家驴肉汤店吃饭。在店中闲聊时，得知开驴肉汤店的老板原来是襄城县茨沟人，一家三口，夫妻经营，还有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因为地缘的关系，我们也算是他乡遇故人了吧。

        出了洛阳城，顺大路赶往新安县，路况依旧是上坡多下坡少，腿疼得还是不行。走到磁涧镇附近时，我在路边的洛新医院门口歇脚，忽然从楼里出来一位小伙子，中等个头，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见了我热乎乎地笑着跟我打招呼，问我上哪儿去？原来他也是个骑行爱好者，毕业于南阳医专，刚刚参加工作。自我介绍说自己上学时也曾骑自行车跑过丹江口，一天下来就累得不行了，第二天一步也蹬不动了。我们闲聊了几句，又过来一位大姐，胖乎乎的，圆脸儿，跟个长熟的大苹果似的。听说我是骑自行车从平顶山来的，惊奇得不得了，大呼小叫的，问我吃哪儿住哪儿累不累，还非要骑上我的车子试试，然而试了几下，都因为座位太高，没有骑上去，只好罢了。

        大约下午三点半钟，我来到了新安县。关于新安县，我知道的实在不多，印象中最深的当属唐代大诗人杜甫曾经写过一篇《新安吏》，这是老杜著名的“三吏三别”之一。近代还有一位有名的历史人物叫张钫，字伯英，好像也是这新安县人，算是辛亥革命时期的元老吧，民国时期还曾当过河南省政府代主席和上将军长之类的职务。回来后查诸史料，才知道新安县地扼汉函谷关古道，东连郑汴，西接长安，自古为中原要塞，军事重地。新安境内地形复杂，山地、丘陵、河谷川地等各类地形齐全。地势自西北向东南、自西向东逐渐降低。黄河横于北，秦岭障于南，中间是四山（荆紫山、青要山、邙山、郁山）夹三川（青河川、畛河川、涧河川）。总的地形特征是：山高，岭多、河谷碎，七岭、二山、一分川。苦呀！我说这条路怎么那么难走呢，原来我正是由东向西行，只能是一路爬坡了。

        新安县正在扩建中，我先进的是老城，看上去有些萧条和破败，经路人指点，还有座新城，就建在西北部的更高处，推车上去，也就三五里的路程。这里果然富丽堂皇了许多，有新修的街道，新盖的楼房，宽敞明亮了许多，街上的人也不少，男男女女，来来往往的。

        我在新城区寻到了一家黛美旅馆住了下来。

                                                             2011年11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