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什么 比遇到打劫更凄惨的呢?答案就是,对方是路痴。
这是我和师父埋伏在崖口森林的第二十八天。
落网的镖师们此刻正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师父与我,无奈地叹了第一百零八口气。
“师父,听我的没错,肯定是往这边走的。”
“你这是在质疑为师?”
“徒儿不敢。”我耸了耸肩,冲着灰溜溜的镖师拱了拱手,“我努力过了。”
三个时辰后,我们回到了原地。
“有点眼熟。”师父负手而立,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师父,我们又回到了原地。”
“你这是在质疑为师?”
“徒儿不敢。”
我哭丧着脸,镖师们亦哭丧着脸,齐刷刷的说:“女侠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再这样折腾下去,我们就要活活累死了。”
这些镖师可不比我们两手空空,他们被五花大绑不说,还要拉着沉重的镖车在山里兜圈子,一个个肩膀都被磨破了皮。
“师父——”
“卸货。”
“啊?”
师父冷艳绝伦,不容回绝:“我说,卸货。”
于是,我们埋伏了二十八天打劫到的十几口大箱子,就这样被原封不动扔在森林深处。如果你恰巧经过,或许会把我们当成相亲相爱的遇难者,尤其是走最前面的那个臭屁男人,一边走一边还给后面人加着劲:“放心,有为师在,一定能把你们引向正途。”
这就是我的师父海清远,江东第一流氓团体“山水阁”水路总头目。
职业生涯荣耀登顶,难以超越。
于是如今,师父他朝着新的人生目标大跨步地前进着。
“小蛮,为师的心愿,就是做一个极品山贼。”
某种程度上,他早已做到了。
自从他改行做了山贼,名声比起过去更加响亮。街头巷尾莫不流传着他恶魔般的行径。
“听说了吗?大刀镖局遇上了海清远,连个尸体都不剩。”
“大刀镖局镖头是哪位?”
“一把络腮胡,眼睛一大一小——”
“喔,是他呀......”
还记得当天我与师父终于成功把他们送到了崖口森林入口的相反方向——东江边上。
师父很是亲切的对他们说:“一路辛苦了,要不你们水路返回?”
为首的大胡子头摇的像拨浪鼓,做水贼的船?还有命回去吗?
“不劳烦海老大,我们......还是锻炼身体,游回去好了。”
“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只是林子里的事......呵呵......”
忽然一阵阴风起,再看他嘴角的冷笑,顿时让人骨子都麻了。
据说,大胡子和他那些被吓得风中凌乱的镖师们,一口气游了好几千米,爬上岸就改行做了渔民。
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师父的不光彩。
他依旧是那个神秘的极品山贼。
放下手中银子起身离开,忽而眼前闪过一个英俊不凡的少年,白衣飘飘好不威风。
腰间缀着一块亮闪闪的玉牌,刻着两个大字:清风。
“你是......”我欲言又止。他风度翩翩地为我让开了道,一把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羽扇遮住半边脸,仿佛怕我认出他一般,低声道:“姑娘认错人了。”
“喔,你不是卖清风油的啊?”我着实很失望。
他眼睛瞪得如牛蛙,整理了很久的表情,深吸一口气走向窗边,大声说了句:“清风镖局未言在此!”
回应他的是满大街尖锐的嘶吼:
“啊啊啊——未言——是未言——他在哪里——”
“未言,小女子给你绣了个荷包!”
“这是我写的情诗!”
层层叠叠女人的尖叫声中,他得意地转过身来盯着我,执着的重复着:“姑娘,你认错人了。”
我眨了眨眼。
“喔。”
对方咔嚓一声捏碎了酒楼的扶栏,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我面前:“难道你没听说过我们清风镖局?你一定是外地人对不对?”
这该怎么说呢?
我自六岁起就被师父收养,在水上漂了十年,今年才刚刚上陆地,大部分时间都是跟着师父在崖口森林里绕圈来着。
偶尔来附近的镇子,不过是为了添些酒水。
“呃,算是吧。”
“果然如此”他羽扇一展,目光流转,上下打量着我,一副高姿态,“你来城里一次也不容易,想不想开眼界?”
“啊?”
我便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未言带到了清风镖局,参观了一下他们的校场和武器库,以及食堂。
夕阳西下之时,未言突然闪到我跟前,稀奇古怪地来了一句:“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家可好?”
“你确定?”
他不知为何那样的得意,鼻孔朝天地应着:“在下这就为姑娘准备马车。”
“马车走得太慢。”
未言听了这话,突然笑的很抽:“姑娘可是想与我共骑一马?”
“我不会骑马。”
水上十年,我一上陆地脚都软,更别提骑马了。好在我轻功不错,蹬着树干在林子里穿梭,速度比骑马慢不了多少。
“那姑娘你的意思——”
“你还走不走?太晚了我可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未言一愣,然后莫名其妙的笑了,一边走一边摇头:“姑娘果然不是俗人,在下,深感兴趣。”
一路上他问东问西,不知所以。我却是听一句忘一句,满心想着师父。
师父啊师父,您老人家千万别又不听话,趁我不在溜出来。
你溜出来也就罢了,千万别一个人跑去伏击。
你附近也便算了,千万别带着人家兜圈子。
好吧,兜圈子也便算了,千万别因为人家抱怨几句,就出手团灭了人家......
我心中碎碎念着,突然天旋地转一觉踏进陷阱,呼啦一下整个人倒挂空中。
“姑娘!你怎么样!”
未言起身很快,只是放陷阱的人更快。
次
未言潇洒无比的白影在我眼前一闪便华丽丽的横飞了出去,一头撞到了旁边的树干。
“哼,绣花枕头一个。”
师父猛地出现在我面前,与我一般倒挂着,硕大的脸在我眼前晃啊晃,鼻尖对鼻尖只有几寸距离。
“师父,我说过多少次,捉兔子犯不上用这么的套子。”
“绣花枕头是谁?”
“还有,木屋后面不是还养几只鸡吗?你又出来瞎跑!”
“那绣花枕头是谁?”
“还有,咱水里来浪里去不怕头晕,可是这么倒挂着说话脖子真的很疼,要不你先把我放下来再说?”
“小蛮,那绣花枕头是谁?!”
师父每次开口叫我的名字,就意味着他生气了。此时此刻黑灯瞎火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听着有些颤抖,眼睛一瞥,亮光闪烁,赫然是他两只手里八只淬了毒的飞镖。
“啊?啊......那枕头?他叫未言,清风镖局的镖师。”
“你觉得他长得怎么样?”
“长得挺帅。”
“男人长得帅,心肠都很坏。”师父语重心长地对我,我一愣,“师父,您是在自我剖析吗?”
“呵呵......这天下,最帅的,还为师。”
我知道,他真正想说的是他眼睛都不眨就要了未言的小命。
“师父,人家只是送我回家。”
“送你......回家?”
师父正奸笑着,突然愣住,然后慢慢收敛了笑容,手中亮光一闪便隐了起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