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李白,大家首先可能想到的是“诗仙”李白。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这是杜甫眼中的李白,也是时人眼中的李白。
其次,大家可能想到绯闻李白。毕竟,他当年和杜甫、孟浩然的“三角恋”故事可谓世人皆知。
杜甫痴痴的给李白写信,一封又一封。
他说,痛饮狂歌空度日, 飞扬跋扈为谁雄?《赠李白》
他说,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春日忆李白》
他说,浮云终日行,游子久不至。三夜频梦君,情亲见君意。《梦李白二首》
他说,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冬日有怀李白》
他说,自是君身有仙骨, 世人那得知其故。《送孔巢父谢病归游江东兼呈李白》
诸如此类等等,恕不一一列举,
李白却说:吾爱孟夫子,风流天下闻。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
为此,现代人不知道引述了多少恩怨情仇。
而今天我想说的李白,既不是诗仙李白,也不是绯闻李白,而是“布衣少年侠骨香”的李白。
—1—何为布衣?
百度汉语上有这样一条注释:
图片来自百度汉语而诗学大家林庚(今天通行的中国文学史教材主编袁行霈的老师)在《诗人李白》一书中说:
“李白终身是一个布衣。”
“布衣的原意就是平民。”
司马迁在《史记》里所强调要写的许多“布衣之侠”,正是那些出于民间的侠客们。《盐铁论》:“古者庶人髦老而后衣丝,其余则仅麻枲,故曰布衣。”所以布衣也就是庶人,或称平人(杜甫诗:“平人固骚屑!”),也就是平民。
“当然平民既要参加政治,
就必须通过知识分子,
所以布衣传统上又是指
中下层有政治抱负的知识分子说的。
他们的政治资本就是对于统治阶级
保持着对抗性的身份,
因而赢得广大人民的支持。”
布衣(庶人)出身寒微,在社会上原没有地位,但是这些知识分子却反而为布衣的身份骄傲,不但在野时以布衣为骄傲,一旦在朝也还是以布衣为骄傲,这一点也就是封建社会中人民所称誉的骨气和品格,也就是布衣可以与王侯分庭抗礼的凭藉。
而李白就是一介布衣。他终身都享有一种布衣感。
李白的布衣感,是始终把达官显贵与升斗小民视作平等。
在他心里,“府县尽为门下客,王侯皆是平交人。”《少年行》
这种来自布衣的自豪感,正是李白诗歌中汪洋恣肆、纵横睥睨的骄傲感发源之所。
辛文房的《唐才子传·李白传》有这么一段:
白浮游四方,欲登华山,乘醉跨驴经县治,宰不知,怒,引至庭下曰:“汝何人,敢无礼!”白供状不书姓名,曰:“曾令龙巾拭吐,御手调羹,贵妃捧砚,力士脱靴。天子门前,尚容走马;华阴县里,不得骑驴?”宰惊愧,拜谢曰:“不知翰林至此。”白长笑而去。
李白言谈举止之中,闳中肆外于此,其布衣豪气,气干凌云。
—2—何为少年?
李白在《与韩荆州书》中坦言:
“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
十五好剑术,遍干诸侯。
三十成文章,历抵卿相。
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
皆王公大人许与气义。”
他说:我李家小白啊,不过是陇西一个小小的平民百姓,后来在楚汉之地流浪。
十五岁的时候我爱好剑术,谒见了许多地方长官;三十岁时文章有所成就,又拜见了很多卿相显贵。
虽然我身长不到七尺,但志气雄壮啊,这可胜过了好几万人呢。
王公大人都赞许我有气概,讲道义。
李白的少年之气,就在于他自始至终,都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中老年人的身份上去生活去经历。
年轻的时候,他能够骄傲的说:
“龙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
秋霜切玉剑,落日明珠袍。
斗鸡事万乘,轩盖一何高。
弓摧南山虎,手接太行猱。”
——《白马篇》
双鬓染白,他依旧骄傲,一如少年:
夫子红颜我少年,章台走马著金鞭。
文章献纳麒麟殿,歌舞淹留玳瑁筵。
——《流夜郎赠辛判官》
在两千年的中国文学史上,从《诗三百》到清末民初,“少年”文学的确很多,但像李白这样,一生都活出少年意气的,极少极少。
抛开那些英年早逝的少年天才们,李白可谓是诗中永远的少年。
他的一生,都在印证:
“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李白人生的少年意气,在很大程度上与盛唐气象密切相关。
泱泱华夏,巍巍千年,只出了一个盛唐,也只走出了一个李白。
政治、经济、文化、对外交流、综合国力的巅峰时期,造就了李白一生的少年之气。
这是文化的大发展大融合,这也是盛唐的大胸襟大气度。
这就是,少年李白。
—3—何为侠骨香?
“侠骨香”来自李白的《侠客行》: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他说,就算我死了,我的任侠之气骨,也香泽后世,不输于世上的英雄豪杰。
李白是个天才型的诗人。
像所有的天才一样,李白“上马能击贼,下马作露布。” (《北史·傅永列传》)
他可以青衫落拓饮酒成诗,也可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
在李白的笔下,剑和酒一样让人心动。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在无数个夜不能寐的日子里,他看着天上的明月,仰天大笑。
饮一口酒,舞一把剑。
“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
剩下的三分啸成剑气
秀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余光中《寻李白》
烈酒并没有浇灭他心中的不平之气,反而愈加烧出他的侠骨丹心。
在给好友李邕的信中,他这样写道: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你别看我与时不遇,你别看我两手空空。
你要知道,大鹏遇风而起,一去九万余里。
你要知道,少年后来居上,也可手摘星辰。
最后,以李白的绝命诗《临路歌》(疑作《临终歌》)来结尾吧。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馀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李白。布衣。少年。侠骨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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