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

小鱼

阳春三月，乍暖还寒，沿着村东头的土路两边，枯黄的杨树枝在微风中摇曳，嫩绿的芽苞探出了头。左边废弃的麦田里，淡紫色不知名的小花星星点点。几条狭窄弯曲的小道径直通向港边的一大片菜园，油菜花还没有开，绿油油齐刷刷，在深邃干净的蓝天下浩浩荡荡。

小鱼背着洗的发白的浅蓝牛仔双肩包，走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一深一浅，她不敢踩太重，干燥的泥巴路上一踩一脚的灰，可是因为沉重的背包脚步又轻不了，小鱼紧皱着眉头抿着嘴专心看着脚下的路。谨慎迈着沉重又轻快的步子。

脚上这双灯芯绒单鞋是娘新做的，大红色布面鲜亮好看，边上绣着碧绿和浅荷色并蒂莲，内敛含蓄又雅致大气。娘亲手纳的千层底十分舒适，让人不舍得踩在脚底。这也是小鱼谨慎迈步的原因之一。

偶尔有小鸟在头顶掠过，灵动警觉，几度盘旋后停在电线杆上。小鱼乌黑发亮的马尾随着身体的起伏在风中摇曳，马尾根部的发圈是小鱼自己做的，用娘做鞋废弃的布料，加上一根松紧带，缝纫机一踩就成了，跟脚下的绣花鞋颜色一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惺忪的泥土味，春天，万物复苏，一切都是生机盎然的景象。日头从东边跳了出来，染红了朝阳下的一切生灵。

小鱼想着那个送她们去火车站的三轮车不知道会不会等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身后传来娘的声音，慢点走，你走慢点嗦！

快点！娘，怕是赶不上车了

晓得啰，不急，不急哈。娘手里拎着的布袋里有赶早煮熟的鸡蛋，一个熟地瓜和两个梨。

你说你，多大的伢子啊，要去到那么远的地方，以后想娘了可怎么办喏！

别个姑娘像你这么大还在娘怀里撒娇呐！你就是倔强不听话！

记着，在外面一定要自己照顾自己，如果找不到工作，一定要回来，家里饭有的吃。

小鱼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娘坚定地说，放心吧娘，我会赚好多好多钱，你和爹以后不再为了妹妹们的学费去求人了！

夏天要来了，我还要给你买那种有牡丹花图案的绵绸连衣裙。

小鱼看到娘扭头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冲她笑了。

那辆绿色三轮车停在一处露着红砖的屋子侧墙边上，大概是因为年岁的原因很多地方已经被灼伤的露出了红色的铁皮，锈迹斑斑。

小鱼把包塞进原本挤满了人的小车厢，转身跟娘挥手道别，正犹豫要不要再让娘抱抱时，司机不耐烦的催促，小鱼转身钻进了黑乎乎的铁皮里，车子轰隆隆的发动，小鱼看见娘满眼不舍的追着，起先是走，再跌跌撞撞地跑，她透过漆黑的车门缝看见娘的眼睛在下雨，而她的心早已决堤。

这一年，小鱼虚岁十五。刚过完十四岁阳历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