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黑下来了,租来的黑色丰田面包车在渐渐降临的夜色中踟蹰而行。老那问坐在身边副驾上的那婶:“还有多久,该到了吧?”那婶望着手机上的谷歌地图,突然愣住了:“哎呀!好像没网了,没法儿导航了啊!”车上其余四个人都打开了自己的手机,竟然没有一个人的手机有信号。大伙儿一下子都慌了。陌生的小镇,昏暗的街道,这大晚上该到哪儿落脚啊?此时,老天爷似乎也如大家的心情般,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老那和那婶趁着感恩节的长周末约了准亲家老唐、李子夫妇和同事麦克尤、春花夫妇,到国家公园来赏枫。事先租好了车,订好了一家民宿,可以容纳他们一行六人。几个小时的车程还算顺利,然而这天刚刚一擦黑就出了状况。老那把车停在路边,大伙儿都在手机上开始找要投宿的地址。查来查去原来现在车子停靠的地方,就是房东昨晚给发来的地址。一行人下车,走到门前,朝里一望,只见屋内灯火通明,但不见一个人影。老那站在门外,拉开门冲屋内“哈喽,哈喽”喊了两声,并无人出来,也没有任何回应。那婶说:“不对呀,房东email上说是有密码锁的,这里门大开着,灯亮着,而且房子的样子和房东发来的照片也不一样啊。哎呀,今天房东发来的地址怎么跟我第一次预订时的地址不一样?”这亮晃晃、空空荡荡的屋子在雨夜陌生的大街上,给人平添了一份诡异。大家在手机上翻找着一周前确认订房信息的email,发现原来是房东把地址发错了。老唐手里拿着地图,在地图上找到了预订房子的地址-安妮路911号,离他们停车的地方不远,向东南方向转两个街区。大家上车,老唐坐上副驾指路,老那开车直奔那安妮路911号而去。
几分钟后,安妮路911号到了。这是一栋正门冲街、红色尖顶的独立二层楼的房子,孤零零一座房子并没有左邻右舍,房子后面看起来像是一个被遗弃了的仓库。暗夜中,这破破烂烂、摇摇欲坠的仓库被风一吹,吱吱呀呀响着,似乎随时有轰然塌落的危险。仓库后面是一片森林,在秋雨中的夜幕下阴森森望不到边。
老那开锁进门,屋内左侧是一带洗手池和抽水马桶的卫生间,右侧是厨房和饭厅,后面是一个小客厅。厨房和客厅被一道墙隔开了,租房广告上说客厅里的沙发拉开是一个双人床,可住人。
快人快语的李子看着客厅里的沙发说:“今晚我和老唐住这儿了,谁也别跟我们抢!明早我们给你们大伙儿做早餐,住这儿方便。”
紧挨着卫生间是一个通向地下室的楼梯,老那和那婶拾级而下,这里有一个放着双人床的卧室,卧室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画中画着一中世纪白人年轻女子,碧蓝的眼睛眺望着前方,大波浪的金发,倾泻而下,散落在裸肩的大摆裙上。老那把提着的行李箱放在床边地板上,对那婶说:“咱俩今晚就住这儿。”
麦克尤和春花夫妇上楼到了顶层的小阁楼,阁楼上有一间卧室,挨着卧室是一个洗澡间。洗澡间里有一个浴盆,上面悬着一莲花淋浴喷头。对面的墙上是一个壁橱,里面有房东提供的香波、浴液、香皂。紧邻着壁橱是一个洗手池,挨着洗手池是一面大镜子,正对着镜子的墙上是一排带挂钩的衣服架。麦克尤对春花说:“咱住这阁楼不错,洗完澡就直接上床睡觉,不用再麻烦上下楼了。”
奔波了一天的众人,拿出各家准备的晚餐,开火热饭,匆匆吃了晚饭。大家依次上楼洗漱睡下,准备第二天一大早起来,赶着去公园的山顶看日出、赏枫。
老那是最后一个上楼洗澡的,他想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挂在衣架钩上,结果发现没地方了。五个钩子挂着三位女士的漂亮连衣裙,还有那婶的那顶淡兰色的帽子。剩下的一个钩子,挂着一条蓝色的浴巾。他只好打开对面的壁橱,把衣服卷巴卷巴,放在洗漱用品的边上,他快速洗完澡下了楼。
临睡前老那无意间朝那幅油画撇了一眼,恍惚间,似乎看到画中那中世纪女郎冲他狡黠地眨了眨蓝眼睛。老那揉揉眼睛,自嘲道:“开了一天车,太累了,都有幻觉了。”已经睡着了的那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快睡吧!”继续睡去。老那关了灯,挨着那婶躺下,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哒,哒,哒,老那半夜被有人上楼的声音吵醒了。看看身边的那婶睡得正香,他有些疑惑:老唐夫妇住一楼,都洗过澡了,不会再去上楼,自己洗完澡时,麦克尤夫妇也躺下睡了。是谁上楼了呢?老那思忖着。他想起身看看,不知何故脑子里突然一句民间俗语出现了“生人怕水,熟人怕鬼。”在这陌生的环境里,不知深浅的,还是别出去了,万一是哪位女士夜游或起夜,自己出去不方便。然而没一会儿哒,哒,哒的声音从楼顶洗澡间传来。终于老那的好奇心占了上风,忍不住蹑手蹑脚起身,光着脚悄悄上了楼。
他缓缓推开洗澡间的门,在窗户里射进来的月光下,他看到了一个白人女子,穿着李子的连衣裙,头上戴着那婶那顶淡蓝色带蝴蝶结的帽子,正在那面大镜子前转动着腰身,在镜子中欣赏着自己。老那这一惊非同小可,这是谁呢?那女子似乎知道有人在看她,她转过身,眯起一只蓝眼睛调皮地冲老那一笑,老那呆在了那里:这不是画中那中世纪女子吗?
“我好看吗?”啊!这女子居然,居然说的是中文!老那点点头,颤声回道:“好,好……看!”
“那你亲亲我吧!”女子冲老那嘟噜起她的红嘴唇走了过来。老那吓坏了,想转身朝楼下跑,可是还没等他动身,一股凉气袭来,那红唇压在了他后脖子上,冰凉刺骨。老那拼了命狂奔下楼,心脏扑通扑通地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他进了卧室把灯打开,那婶打着轻轻的鼾声,睡得正香。老那环顾四周,并没什么动静。可当他再看那幅油画时,那画中女子又是那样冲她狡黠地眨眨眼。老那觉着自己真的是累出幻觉症了。他关了灯,睁着眼开始数羊。不知什么时候,他睡着了。
“谁见我帽子了?” 睡梦中的老那被那婶一声吆喝吵醒了。
那婶的帽子很别致,是今年过生日时老那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淡蓝色的帽身,前面圆圆的大帽檐,后面一绑带系在帽身后,打一漂亮的蝴蝶结,会让人在遮阳的同时平添一番妩媚,很是好看。
此时李子也在嚷嚷着:“奇怪,昨天我那扎染裙子放哪儿了?怎么找不到了?”李子蓝色的掐腰大摆扎染连衣裙特别有民族风,穿上这样的裙装,配上李子苗条的身材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女士们来之前都商量好了,穿上最美的衣服来赏枫、拍照。这下可好,不知放哪去了。时候不早了,好在都带了不止一套衣服,她们又去翻衣箱,迅速换好了衣服准备出门。老那赶紧起身洗漱,匆匆吃了那婶给他准备好的早饭和大家一道出了门。他对老唐说:“今天你开车吧,我昨晚换地方没睡好。”说完他挨着那婶坐在了车厢最后一排。他一扭头,那婶惊呼一声:“老那你脖子怎么了?”只见老那后脖子上一片红肿,李子忙掏出包里的万金油说:“是不是昨晚被蚊虫叮咬了,我这里有万金油,快涂上!”那婶接过来,细细给老那涂了起来。老那自己则暗暗嘀咕着:今晚是不是和那婶得想法儿换个地方住了?
中国日报—加州版—2021-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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